吹不散眉弯无弹窗 白世非这一顺果然言必行而行必果,翌日便亲笔拟就两份书契,把邵印唤来,差他去一趟饮绿居。
邵印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白世非看他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什么事?”
“今晨一早老奴接到二弟捎来的家书,说娘已病入膏盲,天天唤着老奴的小名儿,急盼老奴赶回家乡去见最后一面,本来此间正值多事之秋,老奴原不想与公子告假,只是――”
白世非摆摆手:“有什么比你回家更重要,府中还有邓二在呢,去完饮绿居你便赶紧收拾东西,这么多年了你也难得返乡一趟,便带家人孩子坐府中的马车去吧,还有,让帐房支一百贯给你做盘缠,回去也能给老人家请个好点的郎中。”
邵印深深一躬揖谢了白世非,出门之后才抬起手抹了眼角。
饮绿居里,听邵印道圾来意,张绿漾整个跳了起来。
“什么?你说世非哥哥要休我?”
邵印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公子一再和老奴强调,说是希望三夫人休了他。”把其中一份书契递给张绿漾。
张绿漾不能置信,惊圆了眼,要她休夫?这种惊世骇俗之事便前朝女子也鲜有载录,扫了眼书契,无非都是套话,大意不外乎她与白世非感情已逝,故两人自愿解除婚约,从今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云云。
她当即就道:“谁说我和世非哥哥没在感情的?我不签!”
邵印抬袖印了印额头细汗:“公子的意思是,倘若三夫人不肯休夫,那他就……只好休妻了。“说罢把另一张纸也递上去,”公子希望三夫人好好比对过两份书契后再做定夺。“
张绿漾狐疑接过,这坐却是七出书,一看之下她当场变脸,既羞又怒。
邵印小心道:“公子说了,倘若三夫人不肯签和离书,那么这封七出书。。。。。。便会送到夫人府上张大人的手中。”
张绿漾一听,霎时气红了眼眶,将手中和离:“不就休夫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便签了!”
邵印赶紧从笔架上取过小毫,沾了墨递将过去,张绿漾咬着牙刷刷书下自己的名字,再就着邵印递来的印泥按下指印,然后把书契拨落在地,坐在凳子上哭了起来:“你去问他满意了没有!死人也非哥哥!这么欺负我!”
邵印唯唯诺诺,只觉得额上的汗越来越重,先折好休夫书塞进袖中,再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这是公子送给三夫人腹中孩儿的礼物。”
张绿漾一掌将锦盒打翻在地,里面的东西撒了开来,她看也不看只是哭叫:“我才不要他充好心!你走!”
邵印便躬身退下,他前脚刚出门,后堂里已走出来一位气宇轩昂的高大男子,一双异域人才有的浅褐色瞳仁内精光蕴敛。
张绿漾勉强止住泪,哽咽着对他诉苦:“世非哥哥也太绝情了,说休我便休我!更可恶的是――”她抓起那份七出书抖了抖,“他居然指责我不守妇道,犯了七出中的淫佚之条!”
“你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不宜再这般大动肝火。”无奈地为她抹去脸上泪痕,赵元欢强自忍下嘴边笑意,其实白世非写的一点没错,当然这话便打死他也不会和张绿漾说,更断不能让她知晓“休夫”一事自己也参与其中,“其实我很佩服白世非。”
“我呸!他有什么让人佩服的!”枉她对他那么好,他眼里就只有那个死丫头!
凝视着张绿漾,赵元欢棱角分明的脸颊线条柔和下来:“佩服他戴了那么久的绿帽子却硬是一声不吭。”
张绿漾脸一红,眼珠子有些心虚地左右乱转,泄过后,想想自己好像还真没一点恨世非哥哥的的立场,抬头瞪向面前的男人:“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当初不肯上门和我爹提亲,我也不用赌气去要挟世非哥哥娶我!”
“是,是,都是我不好。”赵元欢低声下气,这事是他心头大痛,当时之所以没马上答应向张士逊提亲,是因为他不若她那般天真,试想哪个官朝官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大漠孤烟的边塞之地,且还是嫁给一个异族人。
他原打算从长计议,没想到她冲动起来一下子就把自己嫁了出去。
“最让我生气的是成亲那日夏闲娉使人拦我轿子,你既然出现了,索性劫走我也行,却偏偏把人击退了就走,便连我的面子也不见,我想起来都气!还不如端午那夜索性和世非哥哥弄假成真,也好过被你――”张绿漾红着脸说不下去,心里却气恨不过,捏起拳头来捶他。
赵元欢捉住她的手,叹道:“你以为你爹为什么会同意让你嫁给白世非?”还不是因为察觉了她的不对劲,担心自己的掌上明珠单纯无知,一不小心便被来历不明的野男人拐跑了。
为了她,他从关外一次次潜入关内,千里而来。
每次抽空探望,她口口声声都是世非哥哥,听得他心里直酸溜溜,尤其在林苑里的端午那夜,见到从不爱哭的她竟因担心别的男子而落泪,虽然明白两人纯为兄妹之情,也还是让他醋急而怒,便在那夜里彻底强占了她。
只没想到一箭中靶,竟让她有了身孕,他怎么可能让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再继续留在别的男人家里?不管以后命途多舛,他都必须把她带在身边了。
“我父亲已然病重不起,族巫说怕是熬不过这个夏天,而今族中之事都江堰市由大哥掌管,我与他的意见分歧愈来愈大,很多时候十分为难,已不想再待下去,我打算带你去秦州,以后我们便在那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你可愿意?“
赵元欢略带沉重和忧虑的语气让张绿漾心里一揪,将脸埋入他精壮的胸膛,她低哝道:“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便再没有其他心愿了。“
两人紧抱着再不言语,过了会儿,目光掠过地上锦盒及散落一地的物件,赵元欢弯身拣起,觉屋契银号票据应有尽有,而数额之巨竟连他也不免有一丝动容。
此间主人越接触便越觉得可怕,其城府之深和谋算之细只怕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幸而,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你的世非哥哥对你很是慷慨。“
“什么?”
赵元欢笑了笑:“他送给我们孩儿的礼物,足够他出世以后富及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