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无弹窗 七月艳阳高照,凤仙花争奇斗艳。
朝中晏书积极上疏,既请罢内臣监兵,使日后边州军士在对敌时可化被动应战为主动攻守,又主张在后方招募弓箭手进行训练,以加强兵力储备,而以夏竦为的一派则对他的建议提出诸多质疑。
由此,朝议时两派人马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互相严厉抨击,经过几番激烈争辩,加上洞若观火的赵祯不时在旁推波助澜,最终夏竦败下阵来,晏书得掌边州军事大权。
其后赵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夏竦派系的官员从朝廷到地方都撤换了五六,不是明升暗降就是夺权架空,没多久便把几大要府和多处冲州牢牢控在掌中,朝议时开始对刘娥步步进逼。
刘娥终于再沉不住气,一方面对夏竦的倨傲轻敌和缺乏防范备觉懊恼,眼看着赵祯接连难而乏力招架,更遑论以牙还牙,另一方面也对自己的疏忽大意后悔不已。
这日她把周晋召进宫中。
“我愈想愈觉得不对劲,按说皇上本事再大,在哀家的眼皮底下,谅他也难以有所作为,可为何这回他的翅膀竟似在一夜之间硬了起来。”让人措手不及,刘娥皱眉不解,疑惑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隐约的慌乱。
“卑职也是觉得奇怪,平日也没见皇上有什么动静。”
刘娥沉思了一会儿,“除了夏家那位,别的人还是混不进白府吗?”
“倒也混进了几人:可都只能是做些低下差事,连东西两厢的仆房也去不得,更别说各处厅堂和庭院,自从上回那丫头被投毒之后,白府明面上好像没什么变化,实际监管却森严起来,不但对近三年间进府的仆婢全暗中盘查了一番,大凡觉得有点疑心的都剔了出府,便厨房里也巧立名目设了大小厨监,任谁再想在菜食中动手脚也已不可能。”
“白府在京中的店面铺棚为数极多,不能从那些伙计身上下手吗?”
周晋摇了摇头:“邓达园比邵印还更精三分,行事滴水不漏,那些管事的、掌柜的每日间曾与什么人接洽,全逃不过他双眼,而且卑职若没猜错,他可能同时还差遣着另一批秘密的人手,在为白氏暗箱操作着许多我朝法律明令只能官营的生意。”
刘娥不再言语,原本看夏闲娉传来的消息,觉得白府虽财宏势广,可与她所预料的程度还远得很,料白世非那小儿也成不了气候,不足为惧,故而当他挟重金以胁迫朝廷让晏书返京,她只以为这公子哥儿是咽不下她当初强自指婚予他,又削晏书官职拂他颜面的那口气,所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便锋芒毕露迫不及待地还她以颜色。
而今回头细想,却好像远远没那么简单,若如周晋所言,从白府乃至旗下各商号都像设了铜墙铁壁,便连苍蝇也飞不进去,那她就不得不怀疑,到底是不是白世非在其中兴风作浪了。
思索过后,她开口道:
“那夏闲娉一门心思只在儿女私情,把哀家吩咐之事办得稀里糊涂也就罢了,却还自以为聪明和哀家耍起心眼儿来,说什么那丫头而今怀了身孕,只要掠走她便不愁白世非不唯命是从,这分明是争风吃醋,欲借哀家之手为她除去眼中钉,竟敢把算盘打到了哀家头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此女极不成器,完全不是块办事的料子,你还是设法另行打探清楚。”
说到最后,厌嫌怒色已形诸于脸。
周晋低垂着头,也不好多话,只恭谨地应了声是。
端起茶杯轻呷,刘娥稍缓了神色。
“那文德殿何时可修成?”
“按滕宗谅所言便在八月初。”
“八月初?”刘娥轻声重复,眼内冷光渐凝,“他可有按吩咐办事?”
“都办了,文德殿连接垂拱及紫宸两殿*廊里的柱子和弯梁全换了干燥结实的圆木,又新*了许多漆油,看去已焕然一新,他便问了,皇上的寝宫福宁殿就在垂拱殿之后,可要一道稍作修葺?”
“皇上不喜扰攘,还是让他清静着吧。”刘娥放下杯子,顺嘴道,“倒是紧挨着福宁殿西庑那座策进士、观戏和宫宴之用的升平楼已颇为故旧,最好也翻新翻新,你便叫滕宗谅多运些上好的木料进来。”顿了顿,她又凝神叮嘱一句,“你可得给哀家把京中禁军握牢了。”
周晋心里头一咯噔,寒意顿生,隐隐觉得这云谲波诡的皇宫之中已是险浪横生,也不知有多少暗箭已搭在弦上只要一触即。
便在此时,内侍送进一封信来,与刘娥低低提了句夏氏。
周晋听闻胸中不由微悬,心想那夏闲娉也太无知妄为,刘娥不过对她和颜悦色几回,便以为已能体察圣意,却不谙其中凶险。
她若像往常那般先把信传到他的手中,他或能帮她一把,自己过目后再决定是否上呈刘娥,眼下刘娥正对她大为不满,她这么蠢不可及地直接往上一递,万一信里再有什么不中看的话冒犯了天威,只怕便要惹祸上身。
敛目微窥,却见刘娥手中展开的信笺纸质粗糙简陋,不同于夏闲娉平日惯用的*州上等白宣,周晋心里的不安又更添三分,开始隐隐觉得不对。
刘娥一言不,把信看完已是脸色铁青,手掌猛地往案上一拍,便在闷响声中把杯中茶震得四溅出来,周晋鲜少见她如此动怒,心里大为暗惊,便原本想探问一句,此时也已不敢再做声。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两坨扶不上壁的烂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娥把信笺甩给周晋,嘴角凌厉噙气,“你抽空给我走一趟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