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善盯着他,一直盯着他,摸向床铃的手,却抑不住的颤抖,泄露了她的欣喜若狂。他不能移动,刚刚侧头吻她,大概已经耗费他太多气力。他望着她,眸中是洞悉一切的温柔笑意。
铃声响起,一堆人闯了进来,门口亦有人语气惊喜的拨电话。慕善退到外围,看着他被医生护士团团围住。慕善在沙发坐下,抬头看着走廊上彻夜不灭的灯火,重重叹了口气。
医生做完各项检查,已经有一个多小时。
仓促赶过来的周亚泽,连忙冲进病房;隔壁房大难不死的李诚,也被人推着轮椅过来。此外还有一些慕善眼熟或没见过的男人,包括刘铭扬。个个面露喜意。
陈北尧简单跟他们说了几句话,语气还很虚弱:“今天我什么都不想谈,你们明早八点过来。”
一帮人连忙叮嘱医生护士照顾好老大,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周亚泽推着李诚出去时,笑着对慕善道:“嫂子,好好照顾老大。”
其他人一听,齐声喊“嫂子再见,嫂子辛苦了。”慕善脸皮微热,抬眸便看到陈北尧脸色苍白的含笑望着自己。
慕善站在床边。
他的突然苏醒,令她不知所措。一往情深全部被他发现,她要怎么收场?
陈北尧嘴角扯了扯,英俊容颜有几分恍惚:“睡很久了。一直听到你在读书,很想睁眼看你。”
慕善心头一颤,只觉得周亚泽的话,还有他亲密的态度,令两人的关系就要失控。
可不等她澄清,他缓缓阖上双眼,露在被子外的左手,五指却等待般张开,一如这些天她和他的十指交握。
“再读给我听,善善。”他低声道,“就读……我最喜欢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我最喜欢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慕善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幽深的夜色:“你刚醒,好好休息。我也累了,先回去了。”
他没吭声。
他沉默了有半分钟,眼依然闭着,声音沙哑而固执:“善善,留在这里。读给我听。”
慕善心头又甜又痛。
她原以为,如果上天眷顾,他的病情不恶化,他能够不死。三年、五年、十年,不管多久,她会陪着他,用这种方式跟他天长地久。
现在他竟然大难不死,所有现实的问题也同时归来。
他醒了,她高兴得想哭,难过得想死。
终于,她一只手拿起书,另一只手却始终自己紧握,无视他的渴求。
顶层病房一片寂静,只有她清朗而决绝的声音,平缓响起: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