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尧点了根烟,头也不抬的道:“不是云南佬的对头,就是我们的对头。”
慕善并不知道陈北尧遇到了麻烦。这天正逢周末,她站在商场顶层儿童服装区,只觉得陈北尧擅自给她安排的周末活动,又无奈又心疼。
八个小不点,正站在她面前,怯生生望着她。
大的不过十来岁,差不多齐她的腰高;小的才六七岁。孩子们全穿着干净的半旧的校服,个个瘦瘦巴巴、面有菜色,巴巴望着她,不敢出声。
这是陈北尧资助的希望小学优秀贫困学生代表。慕善现在才知道,每年陈北尧的公司都会安排这些优秀生在国内玩一趟做奖励。
今年正好安排来霖市,陈北尧让她带孩子们玩。今天的任务,是给小朋友们买衣服。
以前慕善看希望工程的宣传图片,只觉得这些孩子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令人心神震撼。
他们与城市孩子有很大不同。他们的目光非常纯净,没有一点娇气、浮躁,却带着城里孩子没有的老成的愁容。
他们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极懂事的愁容。
尽管不是很擅长和孩子相处,她看到他们,也没办法不心疼。
“我叫慕善。”她在一个孩子面前蹲下来,声音柔和笑容亲切,“你叫什么名字?”
一一问过名字,又向孩子们说了今天的行程。最小的那个一年级的孩子,已经忍不住靠过来,细细小小的胳膊抓着她的裙子,努力仰着头,几乎都要向后栽倒,只为对慕善露出甜甜的笑。
慕善心头一软,把那孩子抱起来。
商场人很多,两个保镖隔了几步跟在身后,楼梯口还留了两个保镖。慕善抱着牵着孩子们往运动区走。
刚逛了几家店,狭窄的走道上,迎面走来几十个戴着同样颜色的帽子、操外地口音的游客。
慕善让孩子们站在道旁,等他们先走。谁料游客中忽然冲出来两个高大的少年,嬉笑着重重撞过来。
慕善躲闪不及,连忙护着怀里的孩子。身后的保镖一个箭步冲上来,可还是晚了一步——慕善的胳膊重重撞在一旁收银台的玻璃上,疼得她丝丝喘气。
两个保镖冷着脸抓住那两个少年,旅游团的导游见势不妙,连忙冲过来道歉。游客中也有人出声喝止保镖。慕善把怀里孩子一放,低头看到肘部红了一片,伤口不大,但在流血。她抬头一看,两个少年不过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对保镖道:“算了。”
旅游团的人吵吵闹闹的过去了,一个保镖立刻去楼下买药。慕善长舒一口气,目光扫过有些惊惧的孩子们,笑道:“没事……”
她的声音僵住。
一、二、三、四、五、六、七……少了一个!
“小裤衩呢?”她记得那个七岁小男孩。
站在她脚边的孩子把她的胳膊一拉:“慕阿姨,刚才有个阿姨把裤衩哥哥抱走了。”
慕善脸色一变。
她转头对另一个保镖道:“你叫一个人立刻去商场保安看监控录像;其他人马上在这一层找。”
保镖点点头,立刻掏出手机。
打完电话,司机上来把其他孩子先接了下去。慕善和保镖在附近一起寻找。可找了有十多分钟,也没有踪迹。
正沮丧时,保镖问:“我给老板打个电话,再想办法?”
慕善点头,心定了些。人命关天,陈北尧神通广大,一定能找到孩子。
保镖正要拨号,慕善忽然抬手阻止。
她竟然隐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在那边!”她朝拐角处跑去。
刚拐了弯,前方是一片空空的过道。慕善和保镖同时愣住。
他们都没料到,会在喧哗商场偏僻安静的角落,看到这样的一幕。
这一幕简直就像童话。
灯光明亮如流水倾泻、大理石地板熠熠生辉。
矮矮小小的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在这宽敞的空间显得格外瘦弱无助。那双大眼眶全是泪水,哭得抽抽搭搭鼻头通红,一脸可怜巴巴的委屈无措。
一个高大的男人,蹲在小男孩面前。
那人还穿着军绿色的衬衣和迷彩裤,衬得麦色的脸,有一种阳光般的英俊柔和。黑色的短发,垂在他的前额,在灯光下有缓缓流动的光泽。
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长眉飞扬、眼眸弯弯,仿佛永远含着无所顾忌的笑意。而修长的大手,竟然拿着一块雪白的手帕,靠近小男孩的脸,一点点为他擦去泪水。
他用一种很温柔很安静的声音问:“我叫蕈。boy,你的家在哪里?你的妈妈呢?我送你回去。”
小裤衩怔怔看着他。即使这样的幼龄,也能感觉到男人的温和善意。他立刻紧紧抓住男人的裤腿,破涕为笑。
那是个天使般的笑容,纯净得不可思议。。
男人沉默片刻,似乎因为男孩的依赖而有片刻失神。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一把将小裤衩举起来,放在自己肩头:“走,蕈带你去找妈妈。”
他一转身,就和慕善正面对上。
慕善目露感激。
他粲然一笑。
“hi,慕小姐。”
慕善抬头看着因为高高在上而有些愉悦的小裤衩:“发生什么事了?”
小裤衩咬着下唇,神色有点惊惶,不做声。
蕈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弄丢了孩子?刚刚有个女人抱着他,他一直哭。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丢下孩子走了。”
慕善有些愧疚,抬手接过孩子,对蕈道:“谢谢你。我带他走了。”
“先给他洗洗手呀。”蕈也抱着小裤衩的腰,微笑着不松手,“刚才他摔倒在地上,可怜的家伙。”
慕善低头一看,小裤衩的双手果然全是灰黑。
最近的盥洗室就在拐角处,因为偏僻,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
只有一个入口,保镖看了一眼,就站在外边走道里等。
小裤衩极为依赖蕈,一直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蕈毫不在意,将头埋在小裤衩肚子上狠狠蹭了蹭,只蹭得小裤衩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