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是记吃不记打,过了一晚,又琢磨起了小心思,想着反正有老山人在,领着他们进山寻药,岂不是事半功倍。
老父亲看到他们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寄回京的药草,想必也会感动涕零,对他们刮目相看,再也不会动不动就数落他们了。
双胞胎想得是美,起了个早就要跃跃欲试,这回学了个乖,走之前来到了小妹的窗前敲了敲跟她报备。
魏娆觉得自己没有一桶水泼出去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那老山人带你们进出一次山,要收百两银,请问六哥七哥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银子,够不够用?”
不问还好,一问,双胞胎默契十足地白了脸,下意识掏了掏羞涩的囊袋,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们两人全部家当加起来,都凑不够五十两,双胞胎不像哥哥们在外面有自己的产业,仅靠老父亲发的那点月钱,吃吃喝喝还行,多的就真没有了。
魏娆很想用手上的痒痒挠在两个哥哥脑袋顶敲几下,自己几斤几两就不能在心里有点数,偏要被人指着鼻子数落几句才能开窍。
怨不得临行前老父亲再三交代要她看好两个哥哥,必要的时候不能客气,该骂就骂。不是她嘴皮子痒爱说教,实在是这两个哥哥太不消停了,一个没看住,就能给你惹出事来。
姚氏看着外甥女站在窗前,严肃了面容,小大人般训着两个哥哥,不禁失笑,说起别人都是一套一套,轮到自己又是另外一个样了。
人啊,不都这样。
她那看似样样都好的嫡姐,为了个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不也执拗得听不进任何劝,到死都执迷不悟。
小九和她母亲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小九并不痴迷于男女之事,即便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的表哥,她也能说放下就放下。爱自己更多的女子,福缘其实更厚,姚氏自己就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外室女,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不被那些王公子弟的花言巧语迷惑,始终有自己的坚持,也因此获得了国公爷的赏识,更让她在魏家有了安身立命的底气。
姚氏最怕的就是女像母,魏娆走上嫡姐的老路,可现在看来,她似乎能放点心了。
小九像嫡姐,但又不像,她会走出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路,跟她们任何一个人都完全不同的路。
至于那个同路人是谁?
姚氏凭栏远眺,目光放远,越过拱门看到在树下练剑的高挑男子,他处在少年的年纪,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见识和气度,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宠儿,迟早有一天会胜过他的父亲,将北境带到一个空前绝后的盛世。
“姨母,你在看什么?”
声音从背后响起,姚氏收回心神,转过身笑了笑。
姚氏实在是个好看的人,光洁白净的面容尤为显年轻,加上她饮食清淡,调养得宜,看着也没比魏娆大几岁,跟十九岁的五姐站在一起,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的五姐反而更显大。
姚氏总是问自己中意怎样的男子,魏娆也想问问姚氏,在最容易情窦初开的少女期,她就真的没有遇到过特别心动的儿郎,哪怕只是动那么一下下也行啊。
魏娆突发奇想,问姚氏:“姨母,您觉得杨大哥怎么样?”
这样称呼显得辈分有点奇怪,姚氏比杨晋要高一辈,但喊杨晋杨叔,那位都要奔三了还觉得自己很年轻的大哥估计要不乐意了。
说句心里话,魏娆觉得杨晋有点眼瞎。
姨母分明比那位慕大小姐漂亮多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为何没有对姨母动心思,反而迷上了只有几面之缘,对他还没什么好脸色的慕兰芝。
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是有缘的一对,连想法都能撞到一块去,晏随也有这样的疑惑,并在杨晋借酒浇愁的晚上不经意提了句。
杨晋听后也是一愣,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姚氏那张娇美的芙蓉面,都不用仔细比较,那极其标致明丽的五官,确实比慕兰芝生得要好看多了。
不过,杨晋抱着酒壶饮了一大口,才带着几分自嘲的颓意道:“慕大小姐都看不上我,更别提那位小姨母了。”
“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论出身,姚氏未必配你。”晏随对男女之事本就不怎么上心,少有的一点心思都用在了魏娆身上,其他女子,他无意去琢磨,除非是有利益上的往来,譬如慕兰芝。至于情感方面,你一说,他悟得快,你不提,他也不会往深了去想。
杨晋生得周正,浓眉大眼,体格健壮,身上还有种仁人义士的豪气,不跟晏随比的话,在人堆里也是个相当打眼的存在。
晏随从不担心杨晋找不到才貌双全的妻,只是这人眼光太奇怪,自己觉得平庸无奇的女子,他倒是格外热衷。临到三十还是个老光棍,也不是没原因的。
杨晋喝多了酒,话更直了,竟是一手搭在了晏随肩上,眯着眼睛醉醺醺道:“哥告诉你啊,做男人就得识趣,那种一看就不可能追到的女人,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碰,有那么点可能的,还有挑战性的,才最有意思。”
末了,杨晋又凑近了晏随嘀咕:“你信不信,那姚氏可能就喜欢你大舅那种的,有才气有胆识,什么都懂点,还风趣幽默,三十好几的年纪了,一点都不显老,北境多少女子哭着要嫁,送上门白睡都成,这人偏跟木头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年轻时在外游历伤了命根---”
越说越不像话,晏随直接把酒壶嘴对准杨晋,堵住他的胡言乱语。
大舅才没那么不堪,他只是情之所至,一往情深,心里有了朱砂痣,再看别的女人都是蚊子血。
晏随也曾问过父王,大舅心里的女人到底是谁,父王似乎不知道,又似乎不想说,寥寥一句带了过去,道他小儿一个,问那些作甚,等大了,成了家,自然就懂了。
如今晏随大了,反而不想问了,这么多年都没等到,估计是求而不得,求而不得的人,又何必再执着。
想到大舅这个比杨晋更老的老光棍,晏随感触也是颇多,换做是他,如果魏九一直不给回应,他又能等多久呢。
他不是大舅那种修身养性的书香士子,等到不能再等,他总得想点适合的办法让她点头。
庆幸的是,她也是愿意的。
也不枉他跋山涉水走这一遭。
啾唧几声怪异的响动从外院传来,像是鸟叫,仔细听又有所不同。晏随放下了酒盏,看了看已经伏倒在桌面上的男人,嘴里吐着听不清的呓语,难得动了恻隐之情,取过挂在衣架上的外袍给他披上,自己则站起身,打开了门,长腿迈了出去,颀秀的身形渐渐没入了夜色之中。
光照不到的院墙角落里,晏随垂眸,听着探子密报,整个人完全融入了夜幕中,仿佛蛰伏在暗夜里的兽,无声无息,可只要有猎物闯入他的地盘,就会顷刻间行动,将误闯者撕得粉碎。
探子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晏随能刚好听到,言辞之间更是透着一丝谨慎。
“如果没有临时生变的话,那位明日就到陈县的世子,很有可能就是锦乡侯冯三小姐所扮。”
这是哥哥不知所踪,不能见人,就派妹妹出来做事,锦乡侯真是将一双子女利用得彻底。
晏随逸出一声不屑的轻笑:“仔细盯着,入了城,立刻来报。”
“是。”
只听到簌簌几下树叶作响,很快,周遭便归入了一片静寂,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
晏随又在暗处站了一会,才踩着悄无声息的脚步,回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晏随把魏家几人叫到前院主屋,合上了门,商量着启程离开陈县的日子。
魏娆下意识问了句:“你的事都办完了?”
问完又想拍自己的嘴,那是别人的事,她关心个什么劲。
晏随唇上噙了一抹不明显的笑意,很是郑重其事地回:“托你的福,都办妥了。”
这话一出,意境就变得相当不一样了。
什么叫托她的福?
她还能帮他办事不成?
成日里早出晚归,谁晓得他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别到时候出了问题,又推到她身上,怪她家事多,耽误了他的时间。
魏娆觉得自己真的要完,晏随只是几个字,就能惹得她胡思乱想,引发出无数的猜想,这种失控的情绪要不得,可就是控制不住,直把人心扰乱得一塌糊涂,再也不是原来那个随心所欲的她了。
姚氏看外甥女那样就想叹气,主动出声把众人注意力转开:“我们不等四公子?按他书信上的出京时间,这时候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我会留人在这里看院子,他来了就告知一声,我们在下一座城汇合,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晏随对女子不在意,不表示他会小看女子,不管是魏娆,姚氏,还有那个即将到来的冯三,她们真正动起了脑子,世间很多男人都比不上。
所以,姚氏除了出身让人诟病,别的方面,晏随半点都不能轻视。
姚氏又问了几句,关于怎么走,下一站是哪里,车马食宿又是如何安排,晏随统统对答如流,安排得井井有条,丝毫不比魏亭差,姚氏这才放了心,眼角含笑地扫了魏娆一眼。
魏娆被看得莫名其妙,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从他们从山里回来后,姨母的言行也越发让她看不懂了。
隔天一早出发时,晏随又换成了朱侍卫的装扮,而魏娆也在他的要求下带上了面纱,老老实实坐到了马车里,没有他的发话,不管是谁在外面喊,她都不可以出来。
朱侍卫一出现,双胞胎傻了眼,直喊诈尸了,男人面不改色道:“王爷宽宥于我,罚我面壁思过,待他不在时,好好看护你们。”
双胞胎也被男人拘进了后面放行李的马车里,不让他们骑大马抛头露面,在车里也得老实,说话不能太大声让外面的人听到。
一路都很顺畅,只是到了城郊最后一个关卡,陈县守备高冀竟然亲自守在那里,体高身壮的男人,腰间挎了一把环佩大刀,一夫当关般的立在那里,光是瞧着他那健壮如牛的体魄,就感觉这人很不好对付。
魏娆悄悄掀起窗帘一角往外扫了一眼,察觉到男人目光探了过来,她又很快放了下去,转过头去看姚氏,这位姨母不知什么时候也弄了块面纱覆在面上。
晏随一消失,杨晋就成了当家人,他面上挂着笑,将通行的路引和文书通通呈上,高冀接过打开,看得认真。
杨晋的身份是真,女儿跟他提过,还说世子也来了陈县,采购了不少药材。高冀听出里面的玄机,斥了女儿一顿,怪她为何不早跟他说,这桩生意谈成了,将来晏随要是将这批药用在举兵谋逆上,他们陈县也难辞其咎,很有可能就被朝廷认定是晏家的同党,从而招来无妄之灾。
可生意已经谈成,药材也被晏随分批运了出去,高冀只能想办法补救了,首先他需要
确定,晏随到底有没有那个对抗朝廷的实力。
高冀合上文书却依然握在手里,并没有归还的意思,而是将几辆马车,和随行的几名侍卫扫视了一圈,在满面刀疤的男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最后看向为首的杨晋,直接问晏世子何在,他有要事要谈,可否缓些时候离开。
杨晋面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好像真的很不巧。
“家那边不能等了,世子昨儿个出城,我也有劝他,多停留两日拜访高大人,可高大人应该也有听闻,世子决定了的事,一般不会再改了,我也拦不住。”
杨晋说得很真,但高冀无法相信他的话,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三辆马车,直言不讳道:“可否让里头的人撩开窗帘让我查看一二。”
“可以啊,这也是我们该配合的。”
杨晋答得爽快,领着高冀走到马车边,嘴上也没闲着,马车里装了什么,又有什么人,讲得清清楚楚,到了中间这辆,立在车窗旁的朱侍卫轻敲车身,低声说了几个字。
魏娆小心翼翼掀开了一角,正好能让车旁的人看清里面的所有,高冀一眼掠过,跟车里其中一个覆面女子短暂对视了一瞬,那双秋般清湛的眸,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高冀不禁抬脚靠近想要看个仔细,却被刀疤男挡了下来:“里头都是魏国公府的女眷,大人请止步。”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形成了暗潮汹涌的对峙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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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想到,失踪多年的前太子在现太子大婚夜又杀了回来,肃清异己,圈禁所有手足后,抱着长刀独自在婚房外枯坐
门开了,姝色动人的新娘袅袅立着,细声儿问:“天凉了,要不,进来坐?”
男人无情无欲的眸有了波动,这一坐,就再没出来。
过后,姚锦软成泥,只道自己鬼迷心窍,竟坦白道:“你不要有压力,其实,我不是她。”
周祐嗯了声,欲色未散,指尖擦过她的发,轻吻。
“你定然比她美。”
寡欲薄幸的男人宠起人来,好得让姚锦心慌,封官进爵,世代荣享?不,他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