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道台毕竟是局内人,这个时候也是满脸忧色,冲着关道哥,你和洋人是老打交道的,你瞧我们是不是在其中转一下?做属员的,不替上司弥补,咱们替谁弥补?不知道英国在上海的领事那位巴纳德巴大人,腰子够不够硬,能不能在那位英国钦差大人面前说得上话?兄弟听说那位巴大人,很有点贪财好货的名声,这个关头,我们破上几万银子,也要把这事儿弥缝过去…………”
他话音未落,关道就大摇其头:“老哥,这个事情还是看大帅的!谈的是这样的大事儿,不是几万银子就能让洋鬼子点头的…………这可是牵扯到这个国家的气运谁属!要兄弟我说句实诚话,看是不是能在大帅身边的人下下功夫,我们说不上话,可是有人说得上话儿啊!今天晚上要是不行,最迟明天,也得劝动大帅去拜会洋鬼子钦差,要塞银子,就得朝这些人塞,我们当属员的,能尽的忠心,就在这个上头!兄弟在这儿说句狂话,只要能说动大帅身边的人进言,十万银子,兄弟一个人出了!”
几句话说得坐在关道身边的那几位南下官儿们眼睛里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来。现在徐一凡气运盛到了如此地步,他身边的人只要肯动动嘴,就有这样的好处!为什么徐一凡身边的人不是他们?
两位道台眼神一碰,就要招呼听差准备轿子,他们要亲到码头,给徐一凡身边的张佩纶递帖子。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见一个听差满头大汉的跑进这大厅内,看他那个急匆匆的样子,满厅官儿们都停下动作,只是看向他。那听差看来是关道的心腹,谁也不瞧,只是急匆匆的走到关道身边,附耳低声说了两句。
叮当一声,关道手中银调羹落地,他也脸色苍白的站起来,跌足长叹:“大帅派了一个戈什哈头儿下船,到英租界给洋人钦差带信了!大帅他尽管给我们下札子不妨,骂咱们祖宗八代也成,怎么闹到给洋鬼子下札子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满厅的人都安静下来,只是看着大惊失色的关道,满厅一下寂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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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租界上海领事馆。夜色低垂。
徐一凡到来的消息,在中国几乎混成精了何伯公使自然知道。上海关道在何伯到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和他取得了联系。俨然以徐一凡在上海的代理人自居。南方官场,对于徐一凡和英国的接触如此热衷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何伯丝毫不以为怪。
在中国几十年,特别是近些年,他越来越习惯于这个老大国度对于他们的仰视和巴结,越是风气开通的地方,越是如此。就算满清北地中枢,还有些死硬的老旧官员始终在他们这些列强外交人员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他心里也明白,在这倨傲背后,还是一种落后于时代的畏惧。
对于徐一凡,他和沃特斯特使也已经沟通过了,并不会假以辞色。满清中枢没有力量作为大英帝国东亚布局的棋子了,原因仅此而已。日本也没有了力量,可以借用的东亚力量,只有徐一凡而已。大英帝国需要这支力量,而这支力量现在也有求于大英帝国。作为在中国几十年的外交人员,他也深知这个国家的历史,篡逆\愿意对外付出多大的让步获取助力,以获得这个国家的统治权,他很明白。在大约一千年前,一位姓石的皇帝不是一口气割让了几十万英里的土地给异族愿意支持他的人么!
作为外交人员,他的天赋使命就是为大英帝国榨取最大限度的利益。
很让人值得庆幸的是,那位年轻的索尔兹伯理家族的成员,看来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并不像大英帝国中枢那些毫不了解亚洲情况的人物,到了这里,将他们这些老外交人员视为已经土著化的白痴,哇啦哇啦的只顾\表自己不切实际的意见。
他们其实已经做好了徐一凡漏夜赶来的准备,原因无他,大英帝国冠绝全球的实力使然。徐一凡此时,已经到了得英国支持便得天下的地步。作为一个土著军阀,他吃相再难看也是正常的…………何伯和沃特斯很有默契的换上了睡衣,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准备以一种最为懒散的态度挫挫徐一凡那点打赢了日本的锐气。
不管你是不是在东亚击败了一个国家,但是你徐一凡在大英帝国面前,也只有听候我们的安排,乞求我们的帮助的立场!
在自己的卧室,何伯公使静静的翻着一本俄国小说。卧室壁炉的火苗跳动,照在他已经全然白了的头\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厅里壁钟打十二点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何伯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年纪大了啊…………在沙\上面坐几个钟点就已经觉得浑身酸痛。也许将现在东亚的局势安排好之后,就该退休了?真是怀念伦敦的坏天气啊…………如果觉得伦敦的天气不适合一个老
休生活,也许自己可以在巴西买一个牧场,享受那里T滩?
这个时候他才恍然觉得,徐一凡竟然让他等了半宿!
何伯摇头苦笑,走出了卧室,想到大厅酒柜里面倒一杯白葡萄酒。轻轻推开门,就看见沃特使穿着一件样式高贵的丝绸睡衣,拿着一个空酒杯也走了出来。一老一少对望一眼,都忍不住一笑。沃特使晃晃手中的空酒杯,向何伯点头示意。
两人正准备走到酒柜前面聊几杯的时候,就隐隐听见领事馆外头铁门上面的拉铃响声。铃声响了没几下,吸烟室里头巴纳德领事就冲了出来,他还穿着一身正式的礼服,硬领搭拉下来,睡眼惺忪的冲出来。何伯和沃特斯可以高卧,可他巴纳德却不能睡,既然何伯和沃特斯感觉徐一凡要来,他就得做好接待的准备!
他在上海不力的工作估计已经给何伯这个中国通摸清楚了,这些事情上头再不卖力,那他巴纳德先生可就真的没得混啦!
巴纳德估计都没看到两位大人物走到了酒柜前面,拉开大门风一样的就冲了出去。何伯和沃特斯对视一笑。
“这个小巴纳德啊,他二十九岁来到中国,一转眼就是十一年,却仍然象以前那个毛头小伙子…………”
“中国没有阁下在这里坐镇,真不知道大英帝国的利益会损失成什么样…………”
两人交换着没营养的对话,心里面却提足了精神。漏夜而来的,除了徐一凡还有谁!不知道这位中国的新权力\看到他们在这里,该是怎样一种卑躬屈膝的表情?
在非文明世界,和这些土著打交道,大概这是唯一的乐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