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遗嘱文稿
“有这样的事?”雷绍衡语气透出一丝诧异,俊颜却是无恙,目光转而扫向身边之人。
蔚默盈倒也没有慌乱,显然早就料到她会拿这个说事儿,盈润的下巴抬的高高的,红唇一张一合之间微笑说道,“二妹,我看健忘的人是你才对。你把手中的文件看完再说,别只看第一页,千万记得要翻页,重要的在后边呢。”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在心底升起,蔚海蓝应了她的话,将这一页翻过。初页是瑾园的买卖协议合同,一连十几页,她一张一张翻阅,视线迅速地跳过所有的细枝末节,粗粗看过。直到翻过有关买卖协议的所有页面,眼前赫然映入一份文稿,这是一份复印文稿,“遗嘱”两个字格外触目惊心,一下占满双眸,让她无从移开。
这竟然是祖父蔚光兆的遗嘱复印式。
其实当年蔚光兆曾经确有口头讲述立下了遗嘱,那时他已经身体孱弱,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大家遗嘱内容是什么,更没有让旁人亲眼瞧见那份遗嘱。只是在那日晚餐时候,对着众人宣布除了蔚雄谦之外,蔚海蓝将会是蔚家继承人。光是这么一句话就足够分量,众人心知肚明,不敢多言,唯有暗自咬牙怄气更为嫉恨。
而此刻,遗嘱上标明了立遗嘱人蔚光兆对所有财产的处理意见。
繁多复杂的财产,包括了其下公司股份、投资的股票期货、私有不动产以及最为关键的老宅瑾园归属。处理意见中表明了所有的财产,全交由独子蔚雄谦继承,只字未提及她。
蔚海蓝又瞧立遗嘱的时间,却是那一年祖父病重逝世。
遗嘱末尾的签名,歪歪扭扭,十分吃力的感觉,可这分明是祖父的亲笔笔迹。
蔚光兆的兆字,右半部分那一捺,他总是习惯性地省略,竖弯钩则会拉长,衍生为捺。
瞧着祖父的亲笔签名,蔚海蓝在一刹那并不想去承认这是真的,无关于金钱利益,只因为那一份不可沾染任何杂质的浓浓情深。
“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那你就联系方伯伯好了,我想他会详细地和你解说。”蔚默盈的笑容无懈可击。
而她口中的方伯伯是祖父生前的私人律师,跟随了祖父大半辈子。
“不用了。”蔚海蓝盯着签名默默说道,脑海里蓦地闪现蔚光兆最后的画面,他朝她伸出手,未曾来得及探向她的脑袋,就垂了下来,那一声叹息至今难忘。
“雷先生,我想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一切就拜托你了。”
“哪里哪里,蔚小姐太客气。”
两人又开聊了几句,蔚海蓝轻声说道,“我先走了。”
她搁下文件起身,对面而坐的雷绍衡同时说道,“正巧我也要走,蓝小姐,我送你。”
蔚海蓝侧目望向他,慢慢悠悠地扭过头来。这一瞬间,两人的目光交汇于空中,他细长的好看的桃花眼,她氤氲的空灵的丹凤眼,周遭的世界在这个刹那静的出奇,她并没有立刻作出回应,似是愣住,又似是在思量,而他微笑等候,那笑容可以堪称温柔,活脱脱是个百分百完美绅士。
“我看不必了,既不顺路,恐怕也不方便,就不必麻烦雷先生了。”蔚默盈在下一秒出声回绝,视线投射向前方,声音压重了些,“海蓝,你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待她说完,蔚海蓝却道,“谢谢雷先生送我一程。”
蔚默盈凤眸圆睁,眉宇蹙起,偏偏是无可奈何。
“蔚小姐,有事再联系,再见。”雷绍衡朝侧低声吩咐几句,豁然起身,又是冲着蔚海蓝道,“蓝小姐,请吧。”
瞧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蔚默盈冷哼了一声。
由电梯至大厅直至上车,两人全无半句谈话。
“蓝小姐去哪里?”上了车,雷绍衡问道。
蔚海蓝报了地址,她是要去教授家中辅导学习。
黑色的轿车,后车座的空间十分宽敞,司机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车顶盘踞起一股低气压,像是要压迫呼吸,忽然,耳边轻拂过低沉男声,“阿易,放音乐。”
“是,雷先生。”司机何易立刻回道,伸手按了开关。
随后响起动听的民乐,那是古代十大名曲之一的《二泉映月》。
蔚海蓝听出演奏的音乐家正是有名的二胡大师阿炳。
蔚海蓝之所以知道阿炳,只因为祖父与父亲都是民乐爱好者。蔚光兆极喜阿炳的“三不穷”论说,人穷志不穷,人穷嘴不穷,人穷名不穷。所谓不怕权势,不吃白食,正直,正是这论说所要表达的意境。蔚雄谦便将祖父的妙笔丹青装裱,挂在了大书房,日日瞻仰,时时谨记。
“原来雷先生也爱听阿炳大师的曲子。”蔚海蓝终于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僵局。
胳膊肘撑着车窗沿,雷绍衡只扫了一眼过去,像是护城河的河水,竟是眉眼生波,碧绿深然,一枝杨柳垂落湖面般的飘逸,他幽幽说道,“蓝小姐这是在找话题和我搭讪?”
蔚海蓝脸上的笑容淡而无谓,坦然回道,“我的搭讪方式很老土么?这么没有新意,所以雷先生一听就知道。”
雷绍衡轻笑出声,手指在真皮靠手上依着民乐打着一下又一下的无声节奏,眼睛一闭道,“非也非也,我可就是在等蓝小姐找我搭讪呢。继续下面的话题,瞧瞧能不能让我感兴趣了,可别让我腻味乏味。不过,我对蓝小姐寄予了信心和希望,想来会别出心裁,让我十分满意。”
蔚海蓝不多加思量,清亮的女声伴着《二泉映月》幽怨哀愁的曲声娓娓合来,“不知道雷先生有没有听过阿炳大师的轶闻趣事?”
雷绍衡狐疑道,“说来听听。”
“梁溪城里有个地主,这个地主在家中害了一个十三岁的丫头,阿炳知道后,马上把此事编词演唱,揭露地主的罪恶之举,激起民愤,吓得那个地主外逃好几个月都不敢回家。还有一次……”
“停!”她的趣事尚未说完,被他截断,兴趣缺缺道,“又不是上思想教育课,就不劳烦蓝小姐这么耐心的发扬精神了。”
蔚海蓝默了,雷绍衡忽而一句,“会不会荤段子?”
蔚海蓝扫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再次开口,“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在森林里迷了路,而后它碰见一只灰兔,就向他问路。灰兔说想知道吗?那就让我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