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盛夏的果实8
“他们一定在上面。”沈乔急声嚷道。
沿着石阶,两人狂奔而上,荒草遍野,满目都是枯黄颜色。
踏着青石板,终于爬到了山顶。
远远的,就可以瞧见前方立了黑鸦鸦的一片人。
清一色皆是黑衣打扮,双手背在身后,围了一圈,不让里边的人出来,亦是不让外边的人进去。周遭是荫绿的松柏,枯了枝头的树木,光秃秃的树杈横向天际,像是要刺破苍穹,却显得那样荒凉。
那一座座坟墓,散落在山头,尽是沈家的祖辈。
蔚海蓝一口气跑了上来,不禁有些喘。
她平息紊乱的呼吸,微微眯起眼眸,目光穿过那些黑衣男人,瞥见了那两道身影。
墨青色长款风衣,颀长挺拔的身影,一如记忆里的苍翠俊秀,那是沈逾安。这个视角瞧过去,沈逾安凝着俊颜,神情很是阴郁冷漠。她已有段日子不曾和他见过面,先前那个清澈温润的男子,变得很是颓废。
蔚海蓝也知道沈云鹏去世的消息,想来是他这些日子经受了太多打击。
而另一个男人,他背对着自己,黑色的羊呢绒大衣披在肩头,并没有穿上,竖立的领子,精巧的双排扣,里边衬了同款的马甲背心,一整排的铜扣,闪着光芒。他的侧脸,被乌黑的头发挡住,只瞧得见他笔挺的鼻梁,还有微微上扬的唇角,那模样甚是随性,却是异样的充满了气势。
可是这两个男人,竟然在这片祖地放了桌子搁了茶水,甚至还摆了棋盘。
一来一往之间,无声执子下棋。
这是蔚海蓝没有料到的情形,她还以为这里会大打出手,可谁知居然是如此场面。
沈乔迈了急步上前,就要冲进去。
可是被那几个黑衣男人阻拦。
耳畔响起呼喊声,沈乔开口嚷道,“逾安!”
沈逾安却没有理会,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那盘棋上,整个人偏执得吓人。
而那个男人,更是没有理会。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给我让开!”沈乔心里狐疑,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伸手推着那几个男人。
黑衣男人板着一张肃脸,硬是一动不动。
沈乔又是喊了两声,可是沈逾安依旧恍若未闻。
沈乔没辙了,仓皇地扭头,望向身后的人。
蔚海蓝冷冷地望着他们,没有开口。
沈乔又是喝道,“她是雷夫人!你们不认得吗!还不快点让开!”
那几个男人一怔,却是不曾真正瞧过雷夫人。
王珊从那头小步奔跑而来,蹙起眉头,冲着一行人吩咐,“放肆!雷夫人也要拦!不懂规矩!”
蔚海蓝这才慢慢地走到王珊面前,轻声问道,“王秘书,这是怎么回事。”
王珊压低了声音,将事情原委说出。
方才沈逾安赶到祖坟后,便和雷绍衡叙谈一番,两人谈到祖地的问题上,雷绍衡笑称要一盘棋定局。这一盘棋,若是沈逾安赢了,那么雷绍衡带人撤离,不再过问觊觎这块地皮。反之,若是雷绍衡赢了,那么立刻清地挖坟。
沈乔大惊,这是祖坟,怎么能这么轻率!
王珊不好多说什么,只带着她们入内。
火炉子上烘着茶水,热气腾腾,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那两个男人,面对面而坐,专注于棋局,仿若这盘棋就是整个天下。
沈乔走到沈逾安身边,他聚精会神的凝眸模样,让她不敢再出声打扰。
蔚海蓝亦是来到雷绍衡身边,低头瞧向棋局,却是不分高下。
一局定输赢,胜败自有分晓。
蔚海蓝默默站在后边,视线掠过雷绍衡,瞧向了沈逾安。
她记起高中那时候,他们四人曾经一起入过围棋社团。徐明朗和袁圆纯粹是为了打发无聊,闲着好玩儿才加入的,而沈逾安和她却是真得喜欢下棋。整个高中联赛,双双拿下了桂冠凯旋而归。高三最后一年,他们更甚至被推荐选入国家少年队,可是家中不允便推掉了。
但是现在的情形,两人竟然势均力敌!
一阵冷风袭来,蔚海蓝猛地回神,畏寒的她不由得轻颤。
王珊在旁轻声说道,“夫人,天这么凉,您怎么穿得那么单薄。”
蔚海蓝临时被人知会而下,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事儿。奔波到此处,又爬了那么多台阶,起先还有些热,可是停下来后,就觉得冷了。她扭头望向王珊,同样轻声说道,“没事。”
“我的衣服给夫人穿吧?”王珊说着,作势就要脱下外套。
蔚海蓝刚要拒绝,原本在下棋的雷绍衡却突然有所动作,长臂一伸,便将肩头的大衣扯下,头也不回,就向她一递,示意她取过穿上,他低沉的男声随即响起,霸道的两个字,“穿上。”
蔚海蓝怔了下,却见他的侧脸格外冷峻,似是有些不悦,她乖顺地接过大衣披在自己肩头。温暖的外套,还带着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又听见一串铃声急促响起,打破此刻寂寥的气氛。
雷绍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瞥了眼屏幕。
众人想着他一定会挂断电话,岂料他站起身来,轻轻搂过蔚海蓝,将她带入位。
铃声还在回绕,雷绍衡微笑说道,“你替我下。”
蔚海蓝来不及多想,尚未应话,他已经转身踱到远处。她坐在他方才所坐的椅子上,脑海里一瞬间狐疑,想着会是谁,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去接电话。耳边又是咯噔一声,沈逾安已经按了计时器。
她抬头望向前方,对上了棋桌那一头的他。
沈逾安亦是望着她,褐色的双眸,异常深邃,正注目着她。
蔚海蓝识得这双眼睛。
从前每次下棋对弈的时候,他就会这样,这种专注到近乎固执的目光,会让她觉得太过疯狂。下棋是彼此的对决,结果只有两种,胜负更是兵家常事。可是今日不比以往,这盘棋关系到了这片祖地,关系到这些祖祖辈辈的坟墓。
蔚海蓝静默许久,不曾有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