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如果有明天19
冯珍只好放下梳子低头离去。
可是这晚,白晶晶竟在她走后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洗浴室。自从脸伤了以后,她就不曾照过镜子了。就算是见到会发光的东西,她都不愿意去瞧,就怕看见那伤疤。此刻她对着镜子来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其实还在疼,可怎么忽然就觉得,其实脸上那灰黑的伤疤,也没有那么难堪了。
冯珍来了春城大概有一个星期了,家里自然也开始催促。
一日白晶晶打开些门,就瞧见冯珍坐在外边睡着了。她站在门里边,认真仔细地将她看个遍,好像要将过去这十五年里,没有来得及瞧见的全都在此刻补上,偏偏瞧着瞧着就觉得难过。她折进房里,拿过一条毛巾毯又往回走。
可是一串铃声猛然响起,白晶晶脚步一止。
冯珍被惊醒了,隔着一扇门正在打电话。
她在门里头隐隐约约听见她小声说着,“我快回来了,哎,妈妈也想你们,你们听爸爸的话,妈就快回来了……”
白晶晶掩上了门。
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白晶晶主动提出了撤诉。
众人诧异之余,都松了口气。
白晶晶没有见前来感谢她的蔚家人,对撤诉的事情也并不多言。
但是蔚家人还是送来许多慰问品,以表歉意谢意。至于事后治疗方面,依着雷绍衡的财势权势,恐怕也不需要她们了。蔚舒画再见到孟和平,两人也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不过是对望一眼,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了。就在交错的一瞬间,蔚舒画喊了“和平”,但是孟和平没有应声。
白晶晶没有了从前的活泼,只对着孟和平说了一句,“我是因为你才撤诉的。”
孟和平点了头,瞧着她的脸庞,这伤如同烙印刻在心里,一生也忘却不了。
事情总算是得以了结,众人就要离去。
“你们回吧,我还有点事。”蔚海蓝知会一声。
蔚海蓝方才有问过王珊,所以知道雷绍衡是去了门诊那边换药。之前来过一次,所以她就很快找到了。她一出现在门口,雷绍衡正在上药,那药水涂抹在伤口上,之前太久不换,伤口果真发炎红肿。他瞧见她,两人也不说什么,她就进来往他身边自然一站。
护士嚷道,“你这样不行,得挂个水。”
雷绍衡眉头又皱起。
蔚海蓝道,“挂吧。”
“不挂。”他态度坚决。
两人就在这“挂”和“不挂”的问题上纠缠半天,护士也被弄晕了,蔚海蓝愤怒说道,“护士小姐,别听他的,你就给他挂,我会替你看着,今天不会走了,一定等他挂完再走。”
雷绍衡这才收了声不再反驳。
没有挪地方直接挂了水,蔚海蓝瞥了他一眼道,“早就说过,你不听。还有,这次的事,谢谢你。”
他别过脸去,故意不理似的,可嘴角却微弯。
等到挂完两瓶水,两人就一齐离开。走下楼梯时,经过产房,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还有大人们迎接新生的欢乐声。再走下一层,却又有人哭得痛彻心扉,只看见血肉模糊的人被推往太平间而去,家人追了一路,泪水也洒了一路。
蔚海蓝胆子并不小,但是看到这么血泠泠的画面,也有些受不住。
当病床推过他们身边时,他的手却将她拉近,轻轻拉她入怀,另一只手就环过她的身体,护她在怀里,宽敞的过道在一刹时变得狭窄,他的呼吸就在头顶吹拂,她闻到他的味道,淡到不行,却深入她的肺腑,无法消散。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好了,过去了。”
蔚海蓝却连他的脸都不敢再瞧了。
那一层楼梯处分道扬镳,雷绍衡又唤住她,“小蓝。”
蔚海蓝站在下边的台阶抬头,他站在上边那么高大。
他沉默片刻道,“那天我去找你,是想给你看个东西。”
蔚海蓝问,“什么?”
他又是微微一笑,“没什么,反正以后你也会看见。”
蔚海蓝走出了医院,而那大楼的回廊里伫立着一道身影,正默默望着她渐行渐远。
医院向来是生离死别的地方,新生和死亡周而复始的上演。
如果明天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天,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么又会说什么。
那三个字不是轻易说说就罢的玩笑。
然而她不敢,不能,也不许了。
蔚家人走后,冯珍被白晶晶唤进病房。
冯珍心里对白晶晶愧疚,所以对着她的时候,总是卑微的,小心翼翼的,深怕会让她不高兴。冯珍站在她的床畔,白晶晶沉默地望了她一瞬说道,“你不要以为你陪我几天,我就会原谅你接受你,我这辈子都不会。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冯珍出来有些日子了,丈夫和孩子都在催她回去,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不能一直在这里逗留。冯珍很是为难,可又莫可奈何,瞧她的情绪稳定了,纠纷也平息了,这边还有两兄弟陪着呵护着,她虽是不舍,可也只得“哎”了一声道,“那妈先回去了,过些天妈再来看你。”
“我都说了不要再出现,你听不懂?”白晶晶冷声质问。
“晶晶。”孟和平在旁喊道。
冯珍无措地揪着衣摆,神色楚楚,她也不再应她的话,抬头望着她,要将她好好瞧瞧。
白晶晶却躺了下去,甚至蒙过被子。
“珍姨,我送你。”孟和平道。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你陪着晶儿吧。”冯珍又是叮咛一句,“晶儿,那妈走了,你好好养伤,听话。”
许是蒙了被子,所以白晶晶才会感到缺氧窒闷难以呼吸。
冯珍慢慢走出病房,回廊里瞧见雷绍衡。之前只记挂着白晶晶,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她身上,现下事情总算是了结,视线对向雷绍衡,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往事,不由得浑身一颤,慌忙忙说道,“小宇,晶儿不懂事,你当哥哥的费心了。”
“珍姨,这是我应该做的。”雷绍衡漠漠说道。
冯珍的双眼闪烁着,雷绍衡道,“当年的事,我感到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