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温柔木犀冷18
“哎,那两个孩子就被送到孤儿院了,我于心不忍,原想去孤儿院将他们带回风家,谁料等我找到孤儿院时,他们告诉我,那两个孩子都已经不在孤儿院了。只听说弟弟被领养后来出国了,哥哥却不见了,我也让人找过,可惜一直找不到。没想到啊,那孩子就是雷绍衡。”
风国华还说了什么,蔚海蓝也听不大清了,脑子很乱,嗡嗡地响。
从风家出来,蔚海蓝一直恍惚着回不过神来。
当真相一个一个被揭开,抽丝剥茧后的一切让她喘不过气来。
家败人亡,老宅被占,祖坟被掘,祖父跳楼,父亲死于监狱,母亲投海,一无所有,无亲无挂,他也曾是天之骄子享受亲人的爱护,也曾经纯善无忧平安快乐,忽然就饱受人间苦楚。他不见后,又去了哪里,多久后才被白家人找到,他到底受了多少苦,这么多年来,他的心中存放了如何的仇恨悲愤无从发泄。
她问过他为什么。
他总说她不需要知道。
其实她也曾经想询问到底,那么迫切地渴望知道他的过去他的所有,他的点点滴滴,那些她驻足不了的岁月里,他究竟是如何过来的。他那么骄傲,从不容忍她探究半分,他的骄傲,她不想去触破。可是她也曾软弱,也曾退却,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害怕知道真相,直觉可不可靠,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可以,她宁可不知道。
“回医院吗?”风景辛在她身边问道。
蔚海蓝摇头报了个地址。
两人由风家转而来到蔚家公寓。
风景辛只在楼下等,蔚海蓝就独自上去了。
蔚雄谦依然被照顾得很好,他似乎还长胖了一些,脸色红润,精神也还不错。
蔚海蓝走近他,蹲在他的轮椅边。她愣了很久,用力眨着眼睛,可是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蒙着细碎的光波。
她想喊他,可张着嘴,却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
她早知自己不是蔚家的孩子,可心里边却不曾否认过。
蔚雄谦看着她,他似乎想要笑,然而嘴角扬起来却抖个不停。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然而最后只能无力的放弃。他吃力的张嘴,嘴唇依然抖得厉害,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字,“蓝,蓝……蓝蓝。”
蔚海蓝终于再也忍不住,眼里细碎的光波凝成一颗一颗清透的眼泪。从小到大,她都很少哭,蔚家的女儿没有那么爱闹的。可是这一瞬,她望着蔚雄谦,忽然难过得不行,一个颤抖,就在他面前大哭起来,“爸……”
雷绍衡昏迷不醒的日子一长,众人无力挽回愈发沉默。
蓝天这边暂时由聂文诚执掌公司大权。这一日乔委员联系了他,开门见山的要求他将跨江大桥的技术人员转到杨慕清的公司。聂文诚思忖片刻,同意的倒也是很爽快,但他提了一个条件,跨江大桥,必须要算上蓝天一份。
乔委员做主应允了他的条件。
隔天,一批技术人员便从蓝天转到了杨慕清那边。
而白晶晶也是其中一员。
白晶晶坐上车,不顾孟和平的劝慰,亦然前去。
她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支黑色的圆筒。
白晶晶还清楚的记得那日。
她回到瑜园,雷绍衡却还没有回来,她就坐在客厅里等他。
后来他果然就回来了。她端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参茶让他喝,他还很高兴,摸摸她的头夸她懂事了,让她以后不要等他早点睡觉。她也曾迟疑打断,最后却还是看着他喝了下去。
那夜没有月光,特别的黑,她鲜少会去蔷薇苑,也不曾上去过。平时这儿除了下人,也不会有人进入。她的步伐很慢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走过小厅,沙发背上甩了西服外套。目光又往那半掩的卧房寻去,黑暗中她看见雷绍衡躺倒在床上。她提着一颗心,往那抹黑影忐忑走去。空气里有苹果儿的香味,他已经洗过澡了。
光线昏暗,隐约可以听见他沉重的呼吸,身体的热量越来越高,微凉的手轻轻碰触向他,他本能地抓住不放。白晶晶来不及惊呼,天旋地转间就被他压在身下,他梦游似地将她抱紧。
她就觉得像是小时候。
寒冷冬季他也会这样抱着她。
这种感觉很温暖。
她张开双手,亦是环着他的身体拥住他。
他的喘息声那么近传来,白晶晶的心怦怦跳动。
黑暗里他半是清醒半是朦胧,已分不清是梦是真实,只是依着那最渴求的念头。随即一声极沉的呓语钻进了白晶晶的耳里,带着不可错辨的喊出来的名字。而那声呼喊,让白晶晶忽然睁大了眼。
唇与唇的距离,不过相差两厘米,雷绍衡的双眼,微眯着的眼眸,恍惚中望向她,俊颜泛起潮红,神色却异常沉静,然而一双眼睛里闪着冷硬以及惊,像是碰触到什么不该碰的。
雷绍衡猛地翻身而起,他忙按下台灯。
昏黄光芒燃起,她低下头,又抬头看向他,长发散开,他的目光让她恐慌。
白晶晶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天,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的注目,倾尽一生也不能的挫败。
车子飞速地掠过,日子一天又过一天。
雷绍衡还在安睡。
蔚海蓝在他睡着的日子里,去了城西的那座花园洋房,大门锁着,没有人居住。她想起那天,他所做的一切,她曾问过自己无数遍,他有没有过片刻的迟疑。莫家的祖坟,曾经的地方成了度假村的人工湖泊,风吹着水面,倒也是很是安祥。金泰大厦的顶楼天台,好像他还站在她身边,指着一处又一处对她诉说那美好的风景。她更去了那片大海,阳光照耀,金光灿烂,他伫立于风中,乌黑的头发像是泼墨画,天地的绚烂都及不上他半分。他曾说的留下不走,她迟迟才明白。
去医院探望他的路上,折一支盛时绽放的木樨枝条。
那粉黄的花骨朵在他的床边散发清香,静静给他念上一本书,恨不得大些声能将他吵醒,又怕他醒来会闹。
念过一段,书签夹好书页放下书本,蔚海蓝伸手抚向他的眉头。
曾经不敢说寂寞,只恐会更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