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里,月牙般的月亮若隐若现悬挂天上,相比起凤城的一片璀璨之景,今晚的京城,天气略有些阴沉。

    就如萧王府的气氛,在王妃去世之后,一直阴沉,厚厚的阴霾从此覆盖在王府上空,再见不到阳光。

    梧桐苑,流苏种的茶花依然芳香迷人,每天,萧绝都会亲自照顾这片花圃,总有错觉,只要花香还在,流苏总有一天会回来,回到他身边。这种奢望的念头,支撑着他渡过每一个日出日落。

    痛苦,折磨,冰冷,黑暗……所有的负面情绪如魔鬼张开血盆大口,源源不断地把这些情绪送给他。如把把利箭,把他穿透。

    萧绝在凉亭中沉默地喝酒,昔日意气风发,冷酷威严的男子颓废如斯,头发略松,脸色苍白,终日沉浸在悲伤中的眸子,布满血丝,狼狈不堪。

    从流苏走后,他没有睡过一天好觉,除了发烧昏迷不醒之外,他没有合过一次眼睛,每次闭上眼睛,就看见流苏躺在血泊中,了无声息的摸样。

    他拒绝去看那凄婉的一幕,可脑海里却一次又一次地重播着那一幕,好似故意折磨着他似的,不把他折磨死去誓不罢休。

    他不敢睡,一睡下,就如同陷入绝望冰冷的黑暗深渊,被痛苦淹没,身和心疲惫不堪。

    拎起酒壶,仰首,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少许醇酒流入衣襟,带来一阵冰冷,火辣辣的感觉在喉咙间蔓延,焚烧,如刀子割着嗓门般,又疼又烈。

    “流苏……”狼狈的男子缓缓地叫着这个令他心痛的名字,再一次让绝望淹没,宁愿从此沉睡不醒。

    流苏和孩子……一想起就被撕裂一次,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他不知道他要怎样才能从这个噩梦中醒过来,恢复到以前的萧绝。

    错!错!错!

    一切都错了!

    从一开始错得离谱,瑶儿不该拿流苏挡箭,锦绣不该推了瑶儿一把,而他最不该,最不该,对方家姐妹进行报复,最不该折磨流苏。回想起他对流苏做过的那些事,单是身败名裂这一件就够让一个女人一生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他不该接受那三名女人,不该借着她们自欺欺人。

    错……都是他的错!

    失去流苏和失去孩子,都是他的报应!

    他只求,再见一见流苏,就是在梦里也好,可这是奢望,流苏恐怕连进他的梦都不肯吧!

    她恨他,他明白的,明白的!

    他终日待在梧桐苑里,足不出户,朝政,军务,通通都丢到海里去了,独自舔舐伤口,怀念流苏的音容笑貌,住在她的阁楼里,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暖暖的药香。

    他眼前经常出现幻觉,幻想着流苏的出现,她还在凉亭中,和紫灵敏儿谈论菜谱,教敏儿紫灵下棋弹琴。

    她还在院子里,细心地给她的花圃浇水,细细地照料它们。

    可每一次,他一伸手,想要触摸她的笑脸,她就不见了。

    渴望到了极点的心情一下子跌入地狱,那种从天堂狠狠摔下地狱的痛,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伸手抓不住她手,只余空气无情地抚过手心,徒留一阵空虚和寂寞。

    自此,他再不敢伸手,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笑也好,哭也好,他都只愣愣地看着,贪婪地看着她的脸,害怕她再度消失。

    这种心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刻骨铭心。

    就如同这段感情,早就刻在心骨上,却被他盲目的仇恨遮掩,最终失去。

    直到失去,才知道,原来,他早就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觉悟得太低,怨不得别人,错失阳光,恨不得别人,一切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倘若那时候他能早一步看清他的心,他们现在也不会阴阳相隔。

    萧绝仰首,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千杯不醉的他,只想着快点醉了。

    醉了,就什么都不想,暂时逃避心痛,鸵鸟地藏在黑暗的角落,幻想着她再次出现。

    哐啷……

    酒尽,壶碎了!

    他狠狠地把空酒瓶砸在栏杆上,双眸通红,他的表情如困在绝境中的野兽,被困挣扎。他的眼光如囚在牢笼里,今生不能释放的囚犯。

    恨!

    强烈的恨意焚烧他所有理智。

    他恨他自己!

    太多痛苦无法发泄,萧绝一拳狠狠地砸在柱子上,瞬时血雾飞溅,猩红妖娆……“啊……”痛苦到了极点的男子爆发出一声嘶吼,声音里布满了痛苦和绝望,如野兽失去伴侣时发出的悲鸣。

    闻者心酸落泪!

    不远处的林俊胆战心惊地看着,又不敢靠近,他只希望王爷快点醉,醉了就不会这样折磨自己。

    王妃的死又不能全怪王爷,一切都是命运弄人,好好的一个王府现在支离破碎,每天都是死气沉沉,他真害怕王爷支撑不住。

    到底什么时候,这阵阴霾才会过去?

    他希望王爷能重新振作起来,恢复到以前那位冷酷无情,说一不二的王爷。

    可他也明白,现在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帮得了他。

    他也知道,王爷一定能渡过这段阴霾,找回自己,到时候,会是更坚强,更强悍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