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云殿。

    萧绝第一次呆如木鸡,傻傻地看着流苏,漆黑冷峻的眸子仿若染上一层狂喜的薄纱。良久,被震惊得空白的脑海终于从遥远的时空回来,倏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拽住流苏瘦削的肩膀,声音浮现了颤抖,“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流苏的肩膀被他抓得有些痛,秀眉深拧,并不躲避,看着萧绝,一字一句地重复,“小白,她是你女儿!”

    灰暗的光线中,可以清晰地看见男子眼光中跳跃的两团激动和兴奋的火花,如开在山崖顶端,最美丽的火玫瑰。

    萧绝是狂喜的,那一刻好似过去所受的痛苦和折磨似乎值得了,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他能察觉到他血管里,血液快速流动的声音,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激动和震撼。好似常年被关注黑暗箱子里的人,终于看见一束明媚的阳光,他的指尖都在跳动着,浑身都在激动着,仿若拥抱世间所有的美好。

    这是在政坛上,打败多少敌人都无法给他的荣耀和满足,这是他有生以来听到最美好的一句话。

    震撼得空白的脑子里,只剩下流苏柔和的声音,小白是你女儿。

    小白是你女儿……

    小白是你女儿……

    ……

    这话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回响,萧绝方才苍白的脸,染上激动的红晕,手上失了分寸,捏疼了流苏,声音沙哑颤抖,“是真的吗?”

    流苏鼻尖一酸,倏然垂下眼眸,遮去眼中的泪意,萧绝的声音,让她想起媛媛,那种小心翼翼,饱含期盼的语气,深怕抓在手心的希望被人一拳粉碎的恐慌,这种感觉,感同身受,她现在特能理解萧绝心中的期盼。

    身份完全对调了么?

    流苏沉默地颔首,沉沉地道:“是真的,若是不信,你和小白做一次滴血验亲!”

    “我信!”萧绝慌忙打断流苏的话,猝然伸手,把流苏抱进怀里,力道大得似乎想要把她揉进骨血一般,紧紧地抱着这具他眷恋的身子,嗅着暖暖的药香,这一刻,萧绝激动得想要大声吼叫,五年的阴暗,因她的一句话,顿然变得阳光灿烂。短短一个时辰,仿若地狱天堂走一遭,鲜明的反差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了。

    “流苏,谢谢你,谢谢你!……我有女儿了,我终于有女儿了……太好了,流苏,谢谢你……”萧绝一遍一遍地喊着,沙哑低沉的声音在流苏身边回荡,如孩子在倾诉着自己的感恩,流苏眸光一闪,双手静静地放在身侧,一动不动地由着他抱着,不想去打断萧绝来之不易的狂喜。

    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在礼堂,那片爆炸声中,萧绝曾经说过,若是有来生,他定会好好珍惜,那时候,恐怕他们都没有到,来生,她却心有他属。

    不怪了,也不怨了,过去的一切全部都过去吧!

    恨过也好,爱过也罢,时光如白马过隙,多少往事都已如风,她只希望,萧绝能放下这一切,得到救赎,过得幸福,她比谁都希望萧绝幸福。

    萧绝,如果这辈子,我们不是以恨开始,没有那段伤心的岁月,我们能像普通情人那样好好地开始,我们一定会幸福吧?

    她分不清自己是对前世的眷恋,还是对今生的遗憾,只是觉得心口有些酸楚。

    对不起!

    “萧绝,五年前以假死离开你,瞒着你生了小白,对不起!”流苏诚恳地说抱歉,这些年一直搁在心里,不敢去想,去碰触的心结,原来说起来,真的如此简单,“五年前,我以为你不爱我,心里只想着快点结束那段窒息的日子,我以为我死了,你最多是难过一段时间,没想到造成你五年来这么多的痛楚,对不起!我们都有错,都太执着,才会弄得彼此遍体鳞伤。小白的事,也对不起!”

    萧绝摇头,对流苏的埋怨烟消云散,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男子冷峻的眼光变成滚烫的水,想要蒸发她的悲伤,沉声道:“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有机会再当爹爹了……”

    流苏心里一痛,僵硬地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怎么会呢?”

    话里的意思,沉重到她不敢去探索,真的是有因果报应么,萧绝负了媛媛,而流苏负了萧绝,倘若真是这样,她真的想大笑,这世界,真是公平得让她不敢恭维。

    萧绝想起在别院的时候,他紧紧地掐住流苏的脖子,那时候她是想要告诉他,小白的事情把吧?欲言又止的神色,都怪他太冲动,理智尽失,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南瑾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小白是他女儿,可他不信,只是认为这是南瑾故意嘲讽他的手段。南瑾选择了一个最不恰当的时机告诉他真想,嫉妒蒙蔽了心的他根本就没有理智去分析他话里的真假。这些年和南瑾交手次数已经不少,对他的为人处世也有一定的了解,他早该想到,南瑾不屑于说谎骗他,故意耍这种难看的把戏。

    就算不想相信南瑾,也该相信流苏,流苏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怎么可能在王府的时候就和别人苟合,是他太疏忽了。

    南瑾说小白是他女儿的时候,他只觉得是**的挑衅和嘲讽,流苏说小白是他女儿,他却毫无疑问地相信,如同一把利剑,挑去紧蒙在心上的薄纱。

    “为什么她长得和南瑾那么相似?”萧绝心里顿然涌上一股难受的滋味,放开流苏,握紧拳头,双眸闪着愤愤不平的怒火,明明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会长得像南瑾?

    就算长得不像他,起码也像流苏,南瑾和小白八辈子打不着关系,怎么会长得如此相像,这也巧合得太令人咬牙切齿了吧?

    萧王爷现在一想起风南瑾,就有种要把他剁碎了喂狗的冲动,可恨啊!

    流苏眼角一抽,淡淡一笑,掩饰脸上的尴尬,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这是她一直疑惑的问题,除了巧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特别是额头那点朱砂,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萧绝不相信,那是正常的。

    “为什么?”萧绝冷峻锐利的眼光紧锁在流苏脸上,脸上闪过怨怼的光芒,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为什么有了我女儿,也不肯回到我身边,流苏,我真的让你难以忍受吗?”

    流苏想要微笑,却发现唇角僵硬得很厉害,温淡的表情如凝固了一般,她沉吟着说道:“萧绝,当初如果没有南瑾,小白她,根本就不可能生下来!”

    萧绝心头一震,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