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柳钧从申华东等朋友那儿了解了一下杨巡,得知杨巡通过一次招商活动,与一地方政府签订协议,他投资帮助整合那边的小矿,最终他可以占多少股份,前景当然是不错,但是小矿的利益错综复杂,整合谈何容易。柳钧光是替杨巡想一想,就想得头皮发麻,难怪杨巡需要大赌以发泄。
安总回国后就来电,问柳钧找他有什么事。柳钧将工作小组过来的事儿跟安总透露了一下。安总详细询问那些工作小组究竟查了些什么,有没有透露出其他的只言片语,柳钧都如实相告。安总最后请柳钧守口如瓶。柳钧进一步感觉到安总那边有危险,而且危险已经敲响大门,近在眼前。
春节,本是个全民休假的日子,柳钧与外包工程队商量,可否加点儿钱,春节加班加点赶工。他不知道安总那边事情会如何发展,他只能想方设法加快进度,起码……他若真的出事,腾达一摊子千万别不上不下还无法开工,那会烂掉。可是春节这个时候,即使加钱人们也不愿干活,工地上的外来务工人员一个个就像回游的鲑鱼,此时眼里唯有老家,为此不惜辛苦排队三天三夜谋一张回程车票,再奔波煎熬也得回家回家回家。
柳钧无奈,只好将工地暂时停工,而且看起来春节后还不一定能很快复工,那些好不容易才杀回老家的人哪可能休息到初七就回来。唯有研发中心的工程师们,初四过后便陆续主动回来做事,看到他们的忙碌,柳钧心中满是充实。
可柳钧春节走亲访友经过钱家姐弟开的宏盛房产中介,却发现除了初一到初三休息,其余时间照常营业。房屋中介,又不是卖家常用品的超市,居然春节无休,着实令人揣测门面背后如火如荼的生意。有不少制造公司的生意也相当火爆,他们没有腾飞规矩,一向游走于劳动法边缘,过了初三也立即恢复开工,而且,哪来的节假日双倍工资,他们的工资一向计件。
才到初五,就有生意主动敲响腾飞的门。有一位老板通过业内朋友介绍,找到罗庆,要求腾飞帮助赶工一批电机转轴。罗庆一看,没有图纸,只有几点要求,说明这个老板还希望腾飞提供设计。再一看要求的参数,他拿出手机大致计算一下,就笑了。显然是块难啃的骨头,要不然也不会大年初五就急吼吼主动找上门来。
但罗庆对自家能不能做这个,也不是很有把握,他赶紧打电话给柳钧。柳钧一听也笑,研发中心花大力气建设起来的数据库有料,调出来套上去就行,不用再做各项测试,理论上明天就可以交出设计图纸。但柳钧在电话里告诉罗庆:“工厂春节后工期全部排满,没空档给他们。我们可以单纯提供图纸,标明材料,让他自己找加工厂。其实一两天可以做出来,不过你告诉他,设计需要一个月。要不然他还以为我们有多容易呢,卖不出高价。”
崔冰冰在一边儿看老公一脸顽皮,奇道:“你这好像是跟机关学的,明明一个章就是,他就要研究研究,你只好送烟酒上门。你不怕吓走人家?”
“不怕。他给我们出的题目偏难。就像这个饼干盒子,规定必须放足一百块饼干。可是你平时做的饼干硬塞也只能放进去七十块,那么你必须动脑筋了,用什么工艺,换什么面粉和黄油,什么配比,做成什么形状,才能将饼干做薄到塞得进去一百块,还得不容易碎,又要好吃。我这边数据库正好有这种面粉黄油配比和工艺可以调用。如果没有呢,那么就得一次次地做实验,一次次地计算,花掉许多面粉黄油和时间才能做出设计。但是国人一般不承认脑力劳动,如果我一两天出活,他给三千也会觉得我是暴利。他看不见我获取数据、建立数据库、维护数据库、甚至保密工作投入的那些资本和劳动,也不会看到我们技术人员脑袋里技术知识积累的价值,他们只觉得你一两天就拿出来的东西只能值不到三千。跟他们解释还不如取巧一些。呵呵,我一组高工,专门给你做一个月设计,你说你得花多少钱啊。”
崔冰冰笑骂奸商,不过也没怎么当回事儿,商场上面斗智斗勇多了,她见多识广。她见柳钧又笑嘻嘻地接罗庆的两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是拖了好久才来,那时候他们已经在路上,准备去给城投副总拜年。柳钧将车子停在路边接听,听完四肢摊在车椅上哈哈大笑:“二十万!罗庆的刀子比我的还锋利。他装作我们是勉为其难答应提前一星期交设计,春节后加班加点多不容易啊,呵呵,当然加钱才做。对方还特感激特满意。你看,人就是这样,我若是说明天就给,三千,对方还嫌我刀子快呢。现在皆大欢喜。”
崔冰冰笑道:“牛啊,你们小哥俩配合得越来越顺了。这笔钱赚得漂亮。那为什么加工不一起做了?”
“那套东西的加工很麻烦,却叫不上价,别人家也能做。如果腾达上马了,可以给腾达做。腾飞做这个不合算。”
“段位越来越高了,就是太不严肃了。”
“比起杨巡,差多了,我跟杨巡没差几岁吧,最多三四年,可在他面前,我好像是透明的,我脾胃如何他全看得清楚。那人才是段位高,能屈能伸,关键是这个。”
“出身低的人,身段肯定比我们这种人更能曲。没办法,工作中早有领教了,我还算是个能屈能伸的呢,比起有些客户的忍辱负重,简直是不值一提。比如东东,比你更不能曲,城中好多人嫌他张狂。”
崔冰冰说着,帮柳钧接起刚刚叫响的手机。柳钧有了孩子后开车变得谨慎,车速高的时候不敢接电话,怕驾驶分心,伤到车上的淡淡,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宏明来的电话,像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让你有空回电。”
“宏明现在都不爱跟我谈事业,说我脑袋呈混凝土状,没资本意识。难道家里有什么烦心的?”
“我很奇怪,宏明没其他朋友吗?他好像有事儿都找你说,找不到别人。有时候你那么忙,他还拖住你研究买什么车喝什么红酒,真想在旁边损他几句。”
“他性格如此,不爱对别人交心,不像跟我是从小一起玩大的,知根知底,他对我也不需要有保留。”
崔冰冰想了想,道:“也是,他保留的东西太多了,连嘉丽都不清楚,我看他维持一副精英形象很辛苦,人前做戏,我都替他吃力。”
柳钧听了摇头:“越放不开越不敢放。性格如此。”他送崔冰冰到城投副总楼下,打个电话给钱宏明,本想调转车头赶去钱家,不料钱宏明却让他原地等候。
柳钧没等多久,钱宏明便开着含蓄的宝马M5匆匆赶来。坐进柳钧的车子,钱宏明便长长伸了个懒腰,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快被家里两个女人烦死了。我姐不知道从哪儿听来我……和女朋友的事,抓住我拷问一夜。见我一夜没回家,嘉丽却没来一个电话,她疑心问题出在嘉丽身上,这几天一个劲儿劝嘉丽出来工作,吸点儿人气。”
“难怪不肯在电话里跟阿三说。”
“你家阿三那女权主义,跟她说了,以后我还想见你吗?我姐找的借口很巧妙,说中介公司现在越做越大,现金大进大出得她都怕,很担心出纳那儿出问题,希望有家里人去公司财务把关。活儿不重,但责任很重,这种事儿舍嘉丽其谁。嘉丽哪懂财务,她脑筋挺好,可没金钱观念,可是被我姐的困境打动了,觉得应该替我姐分忧解难。我怎么劝阻都不行,一起矛头对我说我没良心。”
“其实嘉丽去你们自家公司做也蛮好嘛,干吗阻止,上面有你们罩着,谁也不会让她受委屈,她也可以照样顾及家里。也或者你断了那边女朋友,你姐图的不就是这个。”
“嘉丽无论如何不能去工作,中介公司一帮都是靠嘴皮子吃饭的猢狲,比你那儿复杂得多,嘉丽心思单纯,受欺负也不知道,我姐管不过来。而且,我不想让嘉丽去那儿学坏,你知道,嘉丽是净土,难得的净土。你帮我去劝,嘉丽信任你。你要不答应,我就把嘉丽扔你研发中心去做总务,你替我罩着,反正无论如何不能去中介公司,那儿人太杂。”
“断了那边的女朋友不行了?你又不是只有一个,断掉一个,给你姐看个样子也行。家里一个外面一个,还满足不了你?”
“同志,事关征服欲,我不由自主。明白了吗?吸毒一样,吸上了就断不掉,每天蠢蠢欲动。”
“克制嘛,你看我结婚后对阿三忠心不二,还得在阿三面前装作对美女没兴趣,你也可以,只要多想想小碎花就行。这件事的解决我看你还是得斩草除根,从源头解决问题。”
“不帮?不帮我初八就把嘉丽拉你研发中心上班去。”
“把老婆交给兄弟照看,你荒唐不荒唐?赶紧遣散女朋友,好好做人,别提什么征服欲。”
“跟你说了,没办法,我看见美女就自动孔雀开屏,美女看见我主动求欢,你说怎么办?求你,柳钧。要能解决我也不会求你帮忙了。嘉丽心软,这几天就要上班帮忙去,时间不等人啊。”
“嗳,嘉丽去上班,怎么就不净土了?阿三每天……”柳钧说到这儿,却见到钱宏明一个久违的动作,左手微蜷放到嘴角。他忽然明白了,钱宏明要的就是嘉丽不复杂,不会像崔冰冰一样能一眼看透到人心里,也不会像崔冰冰一样抓住一句话里的纰漏就追根究底,那样,钱宏明回家才不用太掩饰过去的种种,家才是最舒适最宽松的港湾。对了,钱宏明以前曾提过,嘉丽是他唯一的港湾。这是个苦命人。柳钧心下一软,答应做嘉丽思想工作。
在钱宏明的注视下,柳钧有点儿违心地拨通嘉丽电话:“嘉丽,宏明大过年的找我哭诉,你说怎么办才好?”
但是任凭柳钧怎么劝说,只要嘉丽那边传来女声的窃窃私语,柳钧所有的劝说全都失效。柳钧明白了,问题出在钱宏英身上。钱宏明认真地看着柳钧打电话,恨不得出声指点柳钧几句,一转眼,却见到崔冰冰惊讶地站在车外看着他们。他忙捅捅柳钧,提醒太座驾临。柳钧不知哪儿来的心虚,连忙结束通话,满脸堆笑给崔冰冰开门。看得崔冰冰一脸疑惑,坐下就问两兄弟干什么坏事。钱宏明只得笑笑告辞,将烂摊子留给柳钧。
崔冰冰等钱宏明一走,又紧着追问:“他鬼鬼祟祟来做什么?唔,我们得赶紧去我妈家,我涨了。”
“才坐半个小时就完了?看起来不大顺。”
“那当然,城投啊,又不是你们私企,都是我们求他,他看不上我们这种中等规模银行。但春节总得在他们面前露个脸,万一他们什么时候不小心漏一个项目的贷款给我们。钱宏明来干吗?”
“他不希望嘉丽上班,嘉丽却想上班帮他姐姐的忙,做他家房产中介公司出纳。他请我出面劝阻。”
“开玩笑,嘉丽做那种中介公司出纳?不到一天准鸡飞狗跳。她在家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娇滴滴的,任性得不行。出纳这活儿是什么,又要把门,又要随时听候差遣,她受得了吗?几次差遣下来准爆。”
“嘉丽不任性吧,她脾气一向很好,很柔顺。”
崔冰冰“嘿嘿”一笑:“在家关久了的人,都有一种社会适应不良症,不懂能屈能伸。碰上钱宏明心里有鬼,更是在家处处顺着嘉丽,嘉丽内心不知多娇纵。没表现给你看而已。我知道,你反正相信我的判断就行。”
柳钧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嘉丽若是居委会大妈性格,倒能良好适应社会了。嘉丽确实非常有礼节,可是遇到需要排队,需要争抢的琐事,她是掉头就走,宁可放弃。日常工作可不能要仙女,只能要大妈性格的人。柳钧又打一个电话给嘉丽,直言不讳提醒她不适合那份工作,去了反而添乱。果然,这回嘉丽顺利答应放弃。
“果然女人了解女人。”柳钧自言自语,“阿三,有什么办法让宏明别出轨?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结婚后我明白一件事,男人有外遇,老婆肯定感觉得到。身边人有细微变化,除非是对夫妻关系早已麻木的,正常夫妻感觉不到的才是活见鬼。你以为嘉丽是真傻真单纯被钱宏明蒙在鼓里吗?一家子的事,关上门谁知道呢,或许这是他们夫妻的相处之道,你外人插手反而坏事。”
“呃,难道我妈早对我爸麻木了?”柳钧想到傅阿姨说他妈是为了调回城里才与他爸结婚,而似乎他爸外遇好几年才被他妈探知,“可若是早麻木了,又为什么会自杀?”
“我没见过你妈,不好说。”崔冰冰想想钱宏英那张脸,但不便明讲,“你看你做人光明磊落,跟我开诚布公,就不用像钱宏明在家也得鬼鬼祟祟。所以人的路怎么走,全是自己决定,别人真插不上手。”
柳钧一笑收手,不再钻牛角尖。在崔家吃一顿晚饭,又拎了满满一包吃的,其中有崔父以动手术的手腌制的咸鸭蛋,和崔母做的很多菜,就是担心两个年轻的在保姆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可能饿死。第二天早上两人喝粥,崔冰冰又烙了葱油饼,炒一盘青菜,切一只咸鸭蛋,再切一块风鸡腿。崔冰冰刀工了得,将咸鸭蛋一分为二,大小相同,可是里面的蛋黄分布就难掌握了,崔冰冰上桌就主动挑了蛋黄少的那一半来吃。
柳钧盛来两碗粥,见此就道:“干吗切开呢,一人一只多好,公平合理。”
“我就是要跟你分着吃。”
“那你挖点儿蛋黄过去,别你爸腌的蛋,精华全进我肚子里。”
“你这大少爷不肯吃蛋白,少给你点儿蛋白,省得又剩下一半蛋白不吃,浪费可惜知不知道?”
柳钧不禁笑道:“一家子的事,关上门还真是外人难以猜测。有谁想得到你阿三这么彪悍的人,回到家里是这么三从四德呢。原来你阿三的三,是三从四德的三。”
“你心里对我是不是还生出三贞九烈的幻想?不,其实我可能是三教九流,更可能是你的三皇五帝。”
可桌面扩音器传来上面淡淡的哭泣,两个人当即扔下粥碗飞奔上楼,一个放下三皇五帝的架子,一个放弃做老婆三从四德的沙文猪的幻想。
钱宏英眼看着自己的计划被柳钧破坏,心头非常来气。对柳钧,她没措施,不免将所有的气转移到弟弟和弟妹身上。钱宏英心说,一样的有手有脚,一样的平民出身,嘉丽还有重点大学文凭,凭什么吃不消一个自家公司的出纳职位。钱宏英愤而告辞,出来正好遇见回家的弟弟,兜胸一把扯住,拉到一角:“我今天才想起来,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在家替你摆平你老婆,你们一家子够瞧啊。”
“我每天那么多事,哪有时间花天酒地,也不会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姐又不是看不到我工作量。”
“你春节前三天,在新开的那家商务会所,不叫小姐去什么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以后你家有事别找我,没空,我也不是三头六臂。”
“姐,嘉丽不是不会开车吗,你就……”
“谁天生是会的,不会就学,怕什么,我难道就是女超人,管了自己还得管你们一家。哦,对了,你们要学梵文,学澳大利亚红酒与智利红酒的区别,学咖啡哪儿产的怎么烘焙,敢情我是打粗工的老妈子。”
“姐,不是这么回事。”钱宏明拖住怒气冲冲的姐姐,想拉进附近一家春节照常开业的咖啡店慢慢谈,但被钱宏英猛一甩手,又是一瞪眼。钱宏明在他姐姐面前不敢造次,只得看着姐姐开他用过的宝马三系车离去。他认定姐姐气的是他,可是又从来不舍得骂他,只能拿嘉丽出气。姐姐气头上的话他又不好对嘉丽讲,免得两人心生龃龉。
可是家里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不仅嘉丽无法解决,他才刚退休的岳父母因为人生地不熟,也行事不便,需要有人帮忙。再说,他刚通过姐姐买下一幢双联排别墅,装修的事儿本来可以委托姐姐监管,现在可怎么办,难道大包大揽地交给装修公司?那不知得多花多少钱,而且还质量有问题。可是,再回头去找柳钧帮忙,他此时已经说不出口,柳钧现在也有了家小,而且是个超级大忙人,帮一两次可以,多帮……柳钧刚才不已经说了,总跟兄弟老婆凑一起不是回事。这事儿,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嘉丽说。
偏偏钱宏明春节去上海后没几天,家里中央空调不制热了。嘉丽不知情,打电话到钱宏英的手机。不料这回钱宏英的手机由办公室秘书接听,嘉丽只好留个电话,请姐姐打来。结果姐姐一直没打。嘉丽再去电话,依然是秘书接听。她与父母商量,大家都觉得应该找物业,物业一听,建议他们找品牌维修站的专业人士来看。嘉丽记得当初装空调是柳钧一手帮办,家里翻箱倒柜也找不到空调维修单,尽管丈夫曾叮嘱她柳钧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尽量别去打搅,可是家里冻得冰窟窿一样,嘉丽只能打电话找柳钧。
柳钧却刚好被安总请去给调查小组做说明,他也不记得当初的空调说明有没有给钱家,就让在家的崔冰冰帮忙找一下。崔冰冰哪有这个空,干脆一个电话打给嘉丽,让嘉丽抱小碎花到她家住几天,等柳钧回家再解决。嘉丽哪好意思,此时一圈儿赔笑下来心头也恼了,发个短信把事情扔给无所不能的钱宏明。钱宏明当然清楚他姐姐不接电话的原因,现在电话都是来电显示,只要一看是嘉丽打来的,她转手让秘书挡驾就行。他只能给外贸公司的员工打电话,让解决老板家的小问题。其实问题很简单,找到室外机看看是什么牌子的空调,上网查一下公司网站,再顺藤摸瓜摸到本地维修点,即使手头没有安装说明书和保修单,可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宏明的员工不会替老板省钱,多花点儿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无非就是一个方法问题。
钱宏明忙碌之余,不断打电话询问事情办得如何,得知手下员工很是尽心尽力,嘉丽也与之相处和谐,索性叫嘉丽以后有事直接找那员工,不要找那些大忙人了。
柳钧不知道事情原来牵涉那么多前因后果,他在安总的安排下协助审查,本就满心如履薄冰,压根儿无暇考虑嘉丽这边的事情解决与否,再说他也相信崔冰冰的能力,一个连银行都管得了的人,怎么可能管不好一桩小事。
他原以为面对质询的时候,他很难理直气壮。他本来就认定安总行为有鬼,而他与安总也存在猫腻,调查小组问起来,他怀疑自己很难对付,这也是他当初想到如果安总公司出事,他避去国外免得配合调查的原因之一。可他竟然意外顺利地应付了质询,而且还赢得工作小组的好感,进而影响到小组对安总的调查。这么大笔而且很容易台下起猫腻的资金的运作既然能经得起调查,而且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大家就有了抓大放小的心。再加上安总回国后便加紧扭转乾坤,调查工作竟然无声无息地无限拖延下去,渐渐上面没人提起了。
柳钧应付调查小组的质询之后,又顺便到安总公司向生产技术部门汇报研发进程,拿人钱财,总得让人花钱花个明白。他在电脑上向大伙儿展示一段录像,是初步搭起来的东海一号分段部件框架,以及试验加工全程。人们可以清楚看到全自动的喂料,全自动的加工。如果最终参数能达到某一数值,那么这台设备可以说是大功告成了,而且,类似精度的设备在市面上也应该有一定市场。可是东海一号的要求不同,东海一号要求的现代国际中等偏上的加工水平,那么腾飞研发中心的工程师们还将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对于线性输出问题的进一步解决,业内技术人员都清楚,非一朝一夕可以达到。而目前的进度,已经让在场诸内行人无可挑剔。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提问的时候,柳钧意味深长地回答:“整个研究工作,大家都是内行人,说白了就是烧钱。目前第二批资金已经烧完,已经在动用我公司的资金。可是看贵公司的现状,我真是开不了口。我很犯愁,接下来怎么办。青黄不接,停止就意味前功尽弃,而继续往前走,则是面临一个资金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柳钧。公司生存堪虞,哪儿拿得出资金继续让腾飞搞研发。生存摆在第一位的时候,其他什么都可以往后靠。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研发,只是公司的奢侈品。
“看起来,我们研发中心得自谋出路了。”柳钧点到为止。他也知道眼前这帮人解决不了资金问题,但他必须说,免得安总公司的这帮人总是以为他们是金主,有十足理由对他指手画脚,把腾飞几乎当作殖民地,想来就来,想调查就调查,把他柳钧使唤得经常飞来飞去。现在,好吧,你们可以闭嘴了。果然,大家难堪的沉默之后,便不再理直气壮地提出问题。会议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柳钧下午的飞机离开,会后便去安总办公室告辞。安总办公室有五六个人在,柳钧不认识这些都是谁,而安总也不打算回避这些人,握住柳钧的手道:“你是个大忙人,这回又让你来回折腾两天,很过意不去。不过说明问题还是有必要的,算是帮我的忙,人情记在我账上。”
“安总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们公司自行研发的新产品多,向税务局申报的退税也多,税务局见我们新产品退税申请数目超行业平均水平,对我们非常警惕,经常下来查账。我们也因此被培养出每个产品每个项目单独建账的习惯,税务下来检查的时候一目了然,非常清晰。这回我们合作的研发项目也不例外,不麻烦,只是我们公司的正常管理程序,再说查账也是出资方的权利,呵呵。”
安总感慨:“跟你们这种管理先进的公司合作,不仅我们省心,也让我们学到不少好的管理理念。你好好干,相信我们公司的困难也是暂时的,上至省市领导对我们都很重视,我们的合作项目应该前途无量。”
柳钧直说:“安总,三期资金我先垫付。希望贵公司尽快落实,要不然我那边真是无米开炊了。到目前设备实际调试阶段,那真是开动一下机器,烧一刀子的钱。我真担心撑不住。”
“先克服克服,克服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