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风中奇缘)

作者:桐华



    方茹摇头笑道:“小玉,你多担心了。李大哥没有那么高的心,他不会去争权夺势,不会有那么复杂的事情。”

    “阿茹,你好歹也认得些字,居然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李延年没有并不代表别人没有,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真有事情,李延年怎么躲得过?”

    方茹停了脚步,默默想了会,握住我的手,凝视着我,郑重地说:“多谢你,是我想得太简单,我现在约略明白几分你的意思,但是,小玉,我愿意,我不在乎前面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愿意和他一起。”

    我笑起来,“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以你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只要是自己想要的,无论如何都值得。我该说的都说了,也算对得起你我相交一场。”

    方茹笑着说:“我很感激你,感激遇见你,感激你骂醒我,感激你请了李大哥到园子,也感激你今日的一番话,因为这些话,我会更珍惜我和李大哥现在所有的,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遗憾。”

    我点头笑道:“那我可就去暗示李延年来提亲了,这礼金可不能太少。”方茹又喜又羞,“你这个人,好好说不了两句,就又来捉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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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我心痛得厉害,不知在想什么,嘴里傻傻地又问了一遍。

    小风怒吼道:“我说九爷病了,九爷病了,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哦!九爷病了,九爷病了那应该请大夫,你们请了吗?干吗要特意告诉我?”

    小风翻了个白眼,仰天大叫了一声,“玉姐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我话已经带到,怎么办你自个掂量吧!”说完他“咚咚”地使劲踏着地板飞奔离开。

    怎么办?这个问题我一直在问自己。自那一架鸳鸯藤倒之后一直问到现在。

    拍过门环后,开门的不是石伯,而是天照。我面无表情地说:“听说九爷病了,我来看看他,不知道他可愿见我?”

    天照陪笑道:“肯定愿意见,你都几个月没有再踏进石府,竹馆变得好冷清。”

    “什么病?”

    “说是风寒,九爷自己开的药方。我们抓药时问过坐堂大夫,说辞和九爷倒不太一样。说看用药都是理气的,感觉病症应该是郁结于心,嘀嘀咕咕还说了一堆‘心者,脉之合也。脉不通,则血不流,血不流则什么什么的’,反正我们听不大懂,只知道坐堂大夫的意思是九爷的心似乎出了点毛病。”

    天照一路絮絮叨叨,我一路沉默,到竹馆时,天照停了脚步,“你自个进去吧!”不等我说话,他就提着灯笼转身而去。

    我在院门口站了好一会,苦笑着喃喃自问:“你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还会比现在更坏?”

    幽暗的大屋,家具很少,白日看觉得空旷,晚上看却只觉冷清。窗户半开,冷风阵阵,吹得月白的纱幔荡起又落下,落下又荡起,榻上的人却一无动静。我在窗口站了许久,他一点响动都没有发出,好似睡得十分沉。

    我把窗户推开,跳了进屋,又轻轻关好窗户。以我的身手,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原本以为在榻上睡得很沉的人却立即叫道:“玉儿?”一把极其疲惫的声音。

    被寒风一直吹着,整个屋子冷如冰窖。我沉默地跪坐到榻前,探手进被子一角摸了下,幸好榻还烧得暖和,被子里倒不冷。

    他把一枚镂空银薰球推出被子,我伸手推进了被子,“我不冷。”

    他却听而不闻,固执地又推了出来,我只好双手捧起放在散开的裙下,倒的确管用,不一会原本沁着凉意的地板已经变得暖和。

    黑暗中,我们各自沉默着。许久,许久,久得似乎能一直到天荒地老。如果真能这样就到天荒地老,其实也很好。

    “九爷,我有些话要告诉你。你别说话,我怕你一开口,我就没有勇气说完。不管你是否愿意听,但求你,求你让我把这些话说出来,说完我就走。”

    九爷沉默地躺着,一动未动。我松了口气,他总算没有拒绝我这个请求。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也许是看到你灯下温暖的身姿,也许是你替我擦耳朵时,也许是你嘴边笑着眉头却依旧蹙着时,我只知道我很想和你在一起,我小心地试探你是否喜欢我。九爷,我总是告诉你,一时我嗓子不舒服,一时肩膀不舒服,一时又吃不下饭了,反正三天两头我总会有小毛病。”

    我低头把银薰球挪了个位置,“其实那些都是骗你的,我从来没有得过这些病,我身体好得不得了。我只是想让你每天都有一会想着我,你会思索‘给玉儿开什么方子好呢?’其实我也不怕吃黄连,我根本不怕苦味,可我就是想让你为难,为难地想‘玉儿竟然怕苦,该如何是好?’我觉得你每天想啊想的,然后我就偷偷在你心里落了根。”

    说着我自己侧着头抿嘴笑起来,“我是不是很奸猾?”

    “九爷,你还记得我上次在你书房翻书的事情吗?我其实是想看看你究竟都读了些什么书。一个人什么样的脾性就会爱读什么样的书,我知道你爱老庄和墨子,喜欢墨子,大概是因为《墨子》一书中讲了很多器械制作,很实用,‘君子善假于物’,另外一个原因我猜是因为墨子对战争的主张,对大国与小国之间交往的主张。”

    我犹豫了一瞬,下面的话我该讲吗?

    “九爷,你们驯养了很多信鸽。去年大汉对匈奴用兵时,西域又恰逢天灾,你就急需大笔钱。你懂那么多西域国家的语言,又对《墨子》的观点多持赞同观点。我想这些应该都和生意无关,你也许是西域人,你所作的只是在帮助自己的国家。”

    我说话时一直尽量不去看九爷,此时却没有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双眼盯着帐顶,脸色如水,清澹退静。

    “你还很喜欢读老子和庄子的书,我仔细听过夫子讲他们的书。我有些琢磨不透你对将来有何打算,墨子是用一生心血去尽力而为的主张,老庄却是若大势不可违逆时,人应学会顺其自然。可九爷这些我都不在乎,我不管你是西域人还是大汉人,你就是你,如果你要自由,我愿意陪你离开长安,大漠间任你我遨游。如果你要……如果你要阻挡大汉之势,夺取江山我做不到,但我可以帮你把这个汉家天下搞乱,让他们在你我有生之年都无西扩之力。”

    九爷脸微侧,看向我,眸子中带着震惊,但更多的是心痛温暖。我依旧看不懂他的心,我心中轻叹口气,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