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蒙了,继而反应过来他在打110,刚打算扯开嗓子借机开口呼救,彬抬右手朝天连放数枪。两耳嗡嗡作响中,我见他将电话在树干上砸了个粉碎,手枪往草丛里一扔,转身离去。
不到一小时内接连遭受感官重创,我不得不跪在地上缓了有那么一会儿,心里却早已打定主意。最后看了眼手表确认时间,我在树干上磕开盘面,掰下表针,捅开了手铐。
这些年来,小月河的变化也很大。
雨从后半夜就开始下,经由风的操纵,从各种角度落下。我冻得要死,紧缩着身体,但被彻底浸透的衣服让我面对寒冷已无路可退。
在某个雨夜,彬若驻足在此,一定也感受到了这种无助。
沿着河边信步行走,却无景致可观——除了雨滴打在河面上的反光以外,四下漆黑一片,就像彬的瞳孔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也许是为了让自己能暖和一点儿,我努力构想着河畔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的烂漫景象。男孩牵着女孩的手,稚嫩的羞涩在生机勃勃的大地上滋生出青春的冲动,吻在嘴唇与额头的承诺,在时间与命运的一手操办下,演变为心中永远的烙印。我张开手臂,滑过护栏上的铁索,抚摩树干上的起伏。泥土与植物的味道无处不在,原始又自然。
“她改变了一切。”
我有些入迷,乃至没有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直到不远处传来压低嗓音呼喊“赵馨诚”的声音,我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去。
袁适这样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居然没有打伞,令我有点儿小意外。他看着我,表情显得同样意外——为我狼狈的外表,或之前发生的一切。
上了车,我让他关闭车灯,保持暖风。袁适递给我一袋麦当劳快餐。我确实很饿,取出个汉堡咬了两口,又觉得实在难以下咽,最后总算翻出杯热可可,烫到不能喝,拿来捂手倒正合适。
“我建议你还是回支队去说明情况。”
我盯着杯子里的咖啡色液体:“我被通缉了么?”
“白局长压下来了,暂时的。”我能感觉到袁适始终在观察我,“但全市已经发了内部协查通告,可以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彬呢?”
“两小时前,公安部正式发布A级通缉。”
“什么程度的?”
“可以任意射杀。”
“果然……”我抿了口可可,嘴里终于有了味道,“两边布控怎么样了?”
“顾帆被安全局带走了,布控自然也撤了。中德大厦留了一个探组值守。我还是希望你跟我回去。既然是受到要挟,总有机会澄清的。”
“哈!对。这个我相信。”我把杯子放在一边,侧过身,“彬也没想真的陷害我什么,他只是需要几天时间——没有我赵馨诚存在的几天。”
“他不逃跑么?”
“逃跑就没必要拖住我了……有烟么?”
“我不抽烟。”
“新好男人楷模。他要杀梁枭——如果他滞留在北京还打算杀什么人的话,一定是梁枭。”
“我同意,从医院他留下的那幅图来看……”
“别跟我说什么图了,他只是想让区内其他留守人员去个能屏蔽手机信号的地方,和那个黑寡妇没什么关系……至少他亲口否认有任何联系。”
“对啊,你见到他了。”袁适坐直了一点儿,“问出什么来了?”
“你想问我什么?”
“他为什么要杀人?”
我扭头去看小月河,其实车窗被雾气完全遮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他说,是为了给陈娟报仇……我需要你提供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