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晨去的不是时候,无论有多少人护送,彬也会亲自到场保障她的安全。”
“也许吧,我可以帮你搞到望远镜和扩音喇叭,你远远地看大声点喊就OK了。我说了,到此为止。留在东兴,我会安排你回北京。”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遮住话筒咳嗽了一下,“至少要他亲口向我承诺不再杀人。”
“你千里迢迢豁出命不要就为这个?他亲口承诺你又如何?你会相信么?”
“我会自己判断的……我还需要武器。”
“你都没机会判断,芒街虽然不大,但现在你去了几乎寸步难行。”
“我可以去找依晨。马莉那帮人应该比较扎眼,还是有机会打听到的。”
“你还真信黄锋?找到韩依晨——Great,就算你找到了,韩彬会杀了你,无论他是姚江还是阮八,为了陈娟的女儿他会炸掉半个太阳系。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真打算杀了他?”
“如果这是唯一能阻止他继续杀人的方法,我会的。”
“那你跟他还有什么区别?只要有合理的借口,就可以随便处置生命啦?”
我这会儿实在没心情跟他探讨普世价值或不容践踏的执法标准:“算你最后一次帮我,没有增援的话,我需要武器。”
袁适的声音尖利起来:“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一样会去。”
电话里静了好一阵,他轻轻叹息道:“好吧,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我在想要不要给雪晶打个电话,嘴里却说:“我不确定是不是一定能活着回去。”
“我也不确定,可以说我更倾向于你这是有去无回……答应我:如果他不能承诺不再杀人,就把他抓回来;如果抓不到,就放弃。但无论如何,不要杀他——杀了他,你将彻底变成他。”
这确是我曾经的理想,某种角度来看,也许不是坏事。
不只是他,边防站的孙副队长也劝我止步。
东兴在两小时前已经封关。即便没有袁适替我遮过内部协查通告,仅凭肉眼观测,他们的阻拦亦是情理之中的一片好意。
此时,一河之隔的芒街,已是烽火连天的战场。
据说“街头帮”过境后和张文甘的旧部本来打打闹闹干得势均力敌,翻云覆雨体位变换得高潮不断,未曾想一直垄断滇桂地区皮货生意的大佬周戚年率众与“街头帮”结盟,悍然打破了狗咬狗的均势,而将本是胡同旮旯的群殴械斗升级成为地域间的大规模流血冲突——这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中越双方的外交机构对此都未明确表态,大概是想由得坏人自生自灭,不要影响两国美好的双边前景。
所以,目前,局面已完全失控。
当我仅怀揣甩棍跨过北伦河的时候,背后是无数边防站同志们惜别的目光——对于一个简直有自杀倾向的准下岗刑警而言,这场面足以让我昂起胸膛、豪情万丈。
界桥上,我见到了袁适那个曾遭我一记抱摔吃了满嘴排泄物的同学,他胳膊上没戴夹板,想来骨折已痊愈。这次见面双方都有点儿小尴尬,他明显对我怀恨在心,但却似乎认定我是行将就木之人,脸上浮现出怜悯的歉意。
我很好奇袁适这种教条主义精英怎么会有从事灰色营生的同学,而且还在几小时内就出现在我面前。不过自彬之后,已没什么能令我惊讶的事了。他拉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揭开覆在表面的报纸,露出了三把手枪。
在一把军用五点八毫米口径的九二式、一把大弹夹的格洛克21以及一把我不认识的型号里,我选择了格洛克。虽然他向我隆重推荐的是那把MP446——就是我不认识的那把俄制手枪,但我实在不放心把命押在这么个陌生家伙上。当然,格洛克我也从没用过,不过对它可以保持实弹上膛的便利保险装置早有耳闻。简而言之,我枪法超烂,在警校那会儿还是脱靶冠军——真是枉费了名师的指点,如果今天真出现不得不开枪的局面,最好能有梁枭东家出产的M61A1六管火神炮撑门面,或至少,手里拿的是可以保证随时击发的子弹水管。
他再三叮嘱我加长弹夹是后改装上去的,为了加快装卸速度,用的是金属材质而非塑胶,所以导致枪口一端重量偏轻,射击时务必瞄得略低一点儿——没问题,我想很快就能有机会验证一下了。
我检查了备用弹夹,问他:“那边什么情况?”
他回头看了看,对我摇头,一脸费解:“你真的……”盯着我看了一阵,又改口道:“别随便开枪,容易引起连锁反应。”
我把枪别进腰里:“知道。”
他还是摇头,仿佛不相信我真的要去赴死。最后,他递给我一把军用匕首,尺寸足以用来切西瓜或类似大小的人体部位:“如果要开枪,千万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