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同之前的确没听懂,此时倒是真的听懂了,迟疑着问道:“施长老的意思是?”
施升道:“商朝宗若号令你浩州人马打前锋,你是不是真要不顾下面弟兄的死活冲锋在前血拼?不说你了,就说其他四位诸侯,商朝宗这般号令的话,有人会听吗?别人不听,就你卖命?你想没想过你的弟兄们许多人都是有家有口的,多少家人盼着儿子、丈夫、父亲和兄弟早日平安回家?你身为主帅当为大家负责,不可感情用事!”
这话说的在理,也的确是情真意切的样子,苏启同确认了他的意思,可有些理是不能这样套的,依旧有些迟疑道:“施长老,商朝宗少年时便随父出征,不是摆设。蒙山鸣更是个军令如山、令出必行之人,治军向来从严,敢违抗他军令的,不会有好果子吃!”
“治军从严?”施升呵呵一声,犹如听到笑话一般,“浩州的军是他的军吗?轮得到他来治吗?要治也是治他自己的军,五路诸侯人马,你等着瞧吧,看谁会听他的。”
苏启同皱眉,“既如此,朝廷又何必要给他号令诸侯人马的兵权?”
施升抬手在他胸口拍了拍,笑道:“启同啊,莫非你真以为朝廷愿意给他这个兵权?是不得已啊,是南州自己要争的,为了让他出兵,只好给他咯。”
苏启同狐疑:“没有和三大派沟通好,没确认几路诸侯会配合就出兵,只为争个噱头吗?”
施升摆手,“倒也不是什么噱头,没好处的事谁会干,要这个平叛大将军的名头,想揽头功嘛。据宫主说,商朝宗想拿回失去的亲王之位,这是南州那边的条件。宫主已经答应了,事后会让朝廷还以剥夺的亲王爵位。”
“有些话不妨说明了,之前的保存实力就是为了逼南州出兵。启同啊,我也是为了你好,否则就你拼命的话,把人马都拼完了,没了兵的话,那你的兵权可也就没了,没了手上人马也就失去了浩州,到时候可怜那些血染沙场的将士还得眼睁睁看着别人捡便宜,死不瞑目啊!”
“所谓无欲则刚,咱们不要什么功劳,也不要什么赏赐,何况朝廷也不会真拿出什么赏赐来,商建雄还会再给你一州地盘不成?咱们只需在一旁敲敲边鼓,既然南州有所求,那就让南州去冲锋陷阵好了,等局势差不多了,五路诸侯再一拥而上收拾残局,不费什么事,大燕保住了,浩州上下将士的利益也保住了,大家得胜凯旋而归,高高兴兴与家人团聚,比什么不强。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苏启同欲言又止,“施长老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
施升冷眼斜睨,“不过什么?”
苏启同叹道:“燕山鸣,齐无恨,并非虚名!我曾在蒙山鸣麾下多年,不说非常了解,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却是清楚的,一代名将绝非浪得虚名,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是风卷残云,为个虚名平叛不像是他的风格,他真有心平叛也不会在乎什么虚名,我总感觉南州要这平叛大将军的号令权没那么简单。”
施升不屑冷笑:“燕山鸣,齐无恨,哼哼,好大的名头,除了九大至尊,谁敢说出这样的狂言?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是笑话!市井流言,小儿传唱的东西,岂能当真?启同啊,你想多了,任它风浪起,只需做好自己,懂了吗?”
苏启同心中哀叹,吴公岭算个什么东西,他又岂愿在吴公岭面前落下个手下败将的名声?
然而现实让人无奈,他也无能奈何,只能屈从,“是,施长老的意思我懂,有施长老亲自坐镇,定不会有误!”
言下之意是,你人都在这里,亲自坐镇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施升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他肩膀,一脸欣慰,继而负手踱步前行,“启同啊,待大事定后回了浩州,多纳几房妾室,多生养一些,看能不能出个把合适修炼的子嗣,到时候我会出面打招呼招进逍遥宫去培养的。”
“谢施长老关照!”
……
“陛下!”
赵国皇宫内,小桥流水旁,海无极静静默立,大都督庞腾来到见礼。
海无极嗯了声,神情寡淡,“南州要出兵平叛,我赵国想看他们消耗的图谋是不是要破灭了?”
庞腾道:“还得看战况如何,吴公岭啸聚两百之众,五路诸侯不肯出力,靠南州一家出力,也是件费劲的事,韩宋还是随时可能会出兵。”
海无极回头,“商朝宗,寡人不太清楚。蒙山鸣,庞老将军也敢小看吗?”
庞腾低眉垂眼闷声道:“臣兄长死于他手,臣怎敢小看。就算他能顺利平灭叛乱令韩宋不敢再轻易犯燕,可燕国经此消耗已是雪上加霜,元气大伤,战乱席卷过的地方,百业凋零,人口流离,也不是短时间内能缓过来的,这是一胜。赵国坐地发财,白白得了这些资源,又是一胜。南州精锐调离,前去平叛,短时间内难归,金州少了倚仗,韩国与燕国对峙自顾不暇,陛下有白白送到手的资源可顺势利用收服金州,更是一胜。有此三胜在手,就算不能让诸国再继续消耗下去,赵国也不吃亏!”
海无极叹了声,若有机会吃到更大的肥肉,他自然是不想错过,可若是没机会,也只能是将就了。“老将军说的没错,既然老将军已是心中有数,就尽管去为收复金州做准备吧,朝堂上那些嚼舌头的寡人自会去应对。”
庞腾并未遵命,反而劝道:“陛下,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一旦人马集结,引得韩宋惊疑,怕是真会逼得他们罢手,不到最后,都必须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忌惮于齐卫的警告,只敢占点便宜。若局势实在不行,再对金州动手也不迟,西三国送到手的物资是现成的,根本不用花时间征集,时机一到可直接让物资先行,大军随后集结赶去便可,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嗯!”海无极颔首,“言之有理!”
……
雪后放晴,短暂的冬时过去,天气已经回暖,轩阁屋檐下化开的雪水滴答。
轩阁内,邵平波静默许久,思索着南州传来的消息,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是在思考牛有道会怎么做,真会为了保住大燕不惜代价和叛军血拼吗?
站在商朝宗和蒙山鸣的角度,他觉得的确有这个可能,可是牛有道能否为如此大义而行事,他实在是有点摸不准。
他了解的牛有道似乎介于正邪之间,亦正亦邪,说不可能又有可能,说可能又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