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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在第七天的早上到了,整列火车只剩下我们仨,到站后,有个穿着绿军装的人把我们领下去办了交接手续。
下车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冷,在这个季节里南方人还可以穿着短裤光着膀,但是这里的人已经已经开始穿上长袖单衣了。孤零零的,我们仨被扔在了铁路边,那边的人说会有人来接我们,接着就再也不管帐了。一直到了午,我终于瞧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辆驴车,一个身背猎枪,胡花白的老人挥舞着长鞭,用山里人独有的嗓音唱着小曲姗姗来迟。
他姓苗,好像跟站里的人挺熟,那些人很客气的和他办完了手续,然后又从屋里给他领出了一个人。这个人据说比我们早两天来的,个很高,也很胖,他手里除了行礼之外最惹眼的便是肩膀上挂着长长的一串红辣椒,跟打仗时候的机关枪似得。
这个胖姓石,他的名字很有意思叫做“石敢当”。对这个名字最感兴趣的莫过于查斌,因为石敢当是个物件名,一般是立于街巷之,特别是丁字路口等路冲处被称为凶位的墙上,用于辟邪的石碑。
过去古人认为泰山石具有镇邪的作用,就会在石头上刻上“泰山石敢当”几个大字,有的还会在石头上加上狮虎一类瑞兽作为浮雕,用来禁压不祥之俗。
古人云: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传说汉朝时汉武帝登泰山,带回四块泰山石,放置在未央宫的四角,以辟邪。泰山被认为有保佑天下的神山,因此泰山的石头就被认为有保佑家庭的神灵。后来泰山石被人格化,姓石名敢当,又称石将军,后来还发展出了雕刻有人像的石敢当。
所以这胖一开口就说以后我们就管他叫石将军,这人老家是四川的,自幼生活在成都军区大院,听说他的爷爷是个开国将军,至于为什么会来这,想必八成也是因为那次风波吧。
那俩驴车哪里够拉我们的,光那个石将军一人就能把那驴给累得够呛,好在初次出门,大家伙儿都还留着一股新鲜劲,所以除了让袁小白和那些行礼跟着苗大爷坐车,我们三个男的也就光靠脚力了。
野人屯离这站可是不有不少路,苗大爷说他是昨儿个傍晚就出门的,一直到今早才到。那地方,属于大兴安岭和俄国交接的地儿,是在一个山凹里,以前住着得都是些伐木工,后来日本人打进东北了,逃难的人陆续都进了大山,慢慢得也就形成了一个百来户规模的屯。
一路上苗大爷跟我们说那地方有野人出没,所以得名叫做野人屯,他倒不是屯里的人,最早的时候是张作霖手下的兵,后来东北沦陷,他不愿意走,又参加了当地的抗日救国武装力量,和日本人真刀真枪的干过。有一次受了伤,队伍也给打散了,稀里糊涂的顺着山岗跑,昏倒在林里被个姑娘救了。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有些大,但那姑娘喜欢有血性的汉,照顾好他的伤后,两人约定赶跑了日本人便成家。解放后,苗大爷复员回了野人屯,再之后就娶了那姑娘,结婚头几年两人一直没动静,以为这辈不会有孩了。又过了十来年,他媳妇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俩人高兴都来不及,可偏偏命运弄人,苗夫人死于难产,给他留下个女儿便撒手人寰了。
去野人屯的路远比想象的难走,北方的山路和南方的完全不同,看似平坦却怎么都走不到头,那头驴半饷过去都开始发了脾气。也难怪,它从昨儿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此刻累的只在原地踏步,不肯再往前。
出来的时候,苗大爷让女儿烙了些大饼,这会儿刚好拿出来分给这几个孩吃,看着远方还有几座大山,苗大爷估摸着今晚是赶不回去了,这牲畜太累了,便说道:“我们歇一会儿,前面那座山头上有个庙,今晚就在那过夜,明天一早再接着赶路。”
这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我们几个没有意见,全凭苗大爷一人安排。歇了半个多时辰,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要落了,连袁小白都下了车只为给那驴减负,有的行礼能拿的也都被各自拿着了。
我们都是山里孩,那个石敢当更是军区大院长大的,体能好的很,我们倒是小看了那个袁小白,她一个女孩家家,又是城里人,本以为娇惯的很,没想到和我们这些男孩比起来也不落下风,最终按照预定的时间,我们来到了那座所谓的“庙”。
从外观看,这里实在是破败的要紧,位于山路边的斜坡上,稀稀疏疏的有一大排屋,想必原来的规模还不小。只是那些屋里已经完全被茂密的森林覆盖,有些粗大的树干直接顶破了房顶,杂草都有一人多高。
这地方要是没有人带估计很少有人能找到,苗大爷说这地方以前他打游击的时候来过,住过一个晚上,当时被敌人追得紧,只记得这里头有座大殿尚好。
那庙门只剩下半个还斜斜的挂在门上,剩下的一半早就不知去向,入门处有块门匾,匾上树藤蛛网早就缠绕成了一团,影影约约的只能看见个虫鸟篆体的符号,我不认得那个字,便问道:“那是个什么字?”
苗大爷的手里有个电筒,用两节一号电池的那种,光线也不是很强,往上一照,我身边的查斌说道:“是个‘仙’字。”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奇怪,按说他年纪和我一般大,这种字体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哪个老师曾经教过我们。
“师傅教过。”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或许是想起了还关在牛棚里的马肃风吧便没有再多说了。
苗大爷带着我们几个进去,没想到这门才一跨进去就没人愿意再走了。
石胖率先嘀咕道:“怎么看都看不清?”
苗大爷手里拿着的是手电,这会儿照进去只见一片雾茫茫的,啥都看不到,院里的某个角落发出一阵阵的“咕咕、咕咕”的声音。我的胆从小属于比较大的,见了这阵势也不敢再往前,只是紧紧的挨着苗大爷的身边。
石大胖环顾了一圈道:“这地方不会闹鬼吧?”
苗大爷脸色一变,对石胖喝道:“别瞎说,山里不兴说这些!”
倒是袁小白说道:“这山里湿气大,现在早晚温差又大,乐读窝雾是正常的。手电筒的光色温不太够,穿透力不强,找点干柴做个火把或许会好点。”
石胖咧嘴道:“对对,有道理,做两个火把。”
我们人手一个火把,火对雾气有一定的驱散性,这院很大,当年苗大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他也不记得当初的细节。院里有很多佛像,有的只剩下个身没有头,有的大半截已经埋在了土里,歪的、斜的、倒的,佛像被各种蔓藤缠绕,至少在我眼里,我宁可住在外面的林里,这地方,太诡异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