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道士2道门往事

作者:最爱MISIC伯爵

    鬼魂会住在伞里,这个说法我不知道是从哪一朝哪一代开始的,但是清明节做清明伞的习俗在浙西北却是流传已久。总之从小大人就教育我,有几样东西在外面捡到了别拿回家,伞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把黑色的伞,洋布,表面有些破损,那个时候的伞骨远比现在的要沉,但是那把伞却是我这一生中拿过最沉的一把。明知道自己手中的伞里有个鬼魂,换做任何人总不会轻松吧。院子里的雪还在下着,到处都是明晃晃的一片白,给这个悲伤的日子添加的是更多的悲伤,我走在雪地里,回头看着胖子在那扒拉,一具已经冻僵的尸体依旧保持着生前的表情。

    想着几天前的上清香,我这位大表舅还在嬉笑,或许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步了父亲的后尘。

    我看胖子的动作有些粗鲁,今晚的怪事儿已经够多了,怕又让他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便提醒道:“小心着点,别一会儿弄起来了。”

    查文斌轻声低着头说道:“不会了,魂儿都不在这儿了。”他的声音很轻,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知道他为何情绪会变得这么低落,不过他这一次回来,我看到的更多的是他眼神里闪躲的信号,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在逃避什么,话变得比以往更少了。

    胖子用胳膊夹起那尸体,我看他弄的也很沉,都说人死了会变得更重,雪夜里,胖子说话的时候喉咙里往外直冲着白烟:“得了,弄进棺材么?”

    “放进去吧,找点柴火来一把烧了。”

    我说道:“这样合适吗?咱这块地儿祖祖辈辈可都是土葬的。”

    “烧完了再埋吧,过了今晚那就得明天再入土,那时候已经晚了,除非你把人叫回来继续抬。”

    我知道,再把那些吓走的人找回来是不可能的了,给再多的烟和酒也不行。人么,到了最后关头都明白,啥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到头来有命拿酒没命喝的买卖谁也不会做。

    农村里那会儿都是土灶,柴火这玩意儿家家户户都有储藏,上好的干柴被我们一捆捆的从茅房里远出来,就着雪搭了个台子。那棺材就放在柴火堆上,查文斌又进屋找了些煤油撒上,一根火柴划过,冲天的大火开始烧起,“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放佛是他最后再和这片土地告别。

    我这大表舅生前都不会预料到自己死后是这样一副场景,没有人送葬,没有人哭丧,甚至连纸都没有人烧。生前飞扬跋陀,胡搅蛮缠的他死后落得个全尸都没有的下场,不得不说,人,有时候还真得给自己积点阴德。

    大火烧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那一缕缕的黑烟和四处飘散的灰烬早已分不清哪个是通往阴司的道路。最后扒拉出几根还能辨认的骨头让胖子用锄头背一一敲碎,再找了他们家院子里的扫把和簸箕把那些残渣归拢,我进屋问我那表舅姥姥要了一坛子,过去农村用来腌制泡菜的那种坛子把骨头都给倒了进去。

    查文斌去外面挖了一些稀泥,再用箬竹的叶子贴着那坛口,再用稀泥和着一些稻谷壳再次密封,我们这活儿就算是干完了。

    我看了时间,十二点差一刻。

    “还送上山嘛?”我问道。

    查文斌抬头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说道:“不送了,来不及了,就他们家菜园子里有棵松柏,就埋那儿吧。”

    最后入土之前,查文斌又给那坛子上贴了一道符,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大概就是提醒后人要是挖到了这坛子别打破,这里面装的是骨灰。

    看着那个酸菜坛子,我没有笑,原本我心里非常鄙视这个人,但是当胖子把它像个垃圾一样丢进土坑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他真的很可悲。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时间和过往对于人来说不过是浮云苍狗,白驹过隙。

    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个冒着风雪一路沉默,唯独胖子一个人不停的叽歪,我也懒得搭理他。

    “文斌。”突然对他喊道。

    “嗯?”

    “我们去美国吧。”

    “为什么?”他问道。

    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看着他那无比忧郁的眼神,我想起了那个人,天真浪漫和美丽精灵的那个人。

    “去找她。”

    查文斌没有回答,他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笑了一笑,再然后他便一个人独自往前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胖子敲打着我问道:“去美国干啥,你懂美国话?”

    “不懂。”我拍着胖子的肩膀道:“我俩都不懂广东话不一样混的很好嘛,指不定美国那边的破*小日本和台湾的更强呢。”

    胖子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大笑道:“哈哈,好小子,咱们的破烂事业要做到全球了,将来我要做全世界最大的破烂王!*教导我们,美帝国主义不过是纸老虎,让我们这些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革命热血份子杀过太平洋,去席卷他们的破烂吧!我一定要对待他们的破烂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哈哈!”

    那个年代去美国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不同的教育,不同的信仰,不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但是那个年代去大洋彼岸可谓都是精英,真正的社会脊梁。刚刚经历文革的我们还在为各种粮票肉票争论不休,一台黑白电视机都得托关系,而那边已经步入了计算机时代。好在两国刚刚修补了关系,美国也掀起了一股研究东方的热潮,尤其是中国古老的文化,这是袁小白寄过来的信里说的。

    事儿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至少对于查文斌来说是这样的。

    据打听,我还有一个表姨夫的出丧也不是那么的顺利,他们家离着我们洪村有一百多公里,属于另外一个县的管辖区,第二天听我家老头子说那边闹的不比我们这里动静小。

    晚饭的时候我们说起了这个话题,就问我爸道:“那个姨夫那边咋个了?”

    “他们是今早出的殡,也是听说你们这边闹出这么茬子事儿临时决定的,说是一天都不该再家里多放了。那边几个亲戚去了,听他们回来说那人不见了,说是死了就搁在床上捂着,本想等过了初七再发丧,一直没动过,回去一瞅,床上没人了,尸不见了。”

    胖子喝了口酒道:“诈尸啊?”

    “谁知道啊,最后找是找到了,不过挺玄乎。他们家是大户人家,有个祠堂,明清年间出过三代秀才,小忆你应该还有印象,十二岁那年带你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