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雨小心地将信折好放入怀中暗袋,轻喟一声:“十三爷,草民既然答应入了粘杆处,自然不会反悔,家妹顽皮,还望十三爷海涵,他日若有用得上草民的,必当身先士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被戳破了身份,胤祥倒也不恼,只是玩味一笑,拱手作揖道:“师兄言重!照顾小师妹是应该的,倒是委屈了师兄,师兄本无意朝堂,青山却执意让师兄涉足其中,招惹这等麻烦事。师兄能答应青山,想必也是思虑周全的,那么青山便也安心了,有师兄在,四皇兄便如虎添翼了!他日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青山绝不含糊!”【注:胤祥年轻时字号“青山……”,故在此提起自称为“青山……”,此为情节之便,随性杜撰而已】
斜睨了一眼胤祥,慕秋雨沉默良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小妹最喜欢的浅紫纱幔和精致考究的红木家具,几束开得正好的红梅,正插在书案的青瓷花瓶里,散发着阵阵幽香,清冷而高雅。唉!小妹真的走了呢!真是个小没良心的!竟然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叫他这个疼她至极的哥哥情何以堪?
慕秋雨无奈轻叹一声,环顾四周,房内的东西都还是原封不动的,只是,那个喜欢赖在他身边撒娇的妹妹,已经离开了,连房内的花香,都感觉清冷了许多。也不知为何,看着这样落寞的慕秋雨,胤祥却突然升起一股恶寒,难道……这个英武不凡睿智过人的男人竟然是……有严重恋妹情结的?!天!这感觉太惊悚了!
胤祥脸色扭曲地摇了摇头,啧啧有声,看着慕秋雨的眼光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全身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鸡皮疙瘩又抖落了一地。
再次与慕秋雨寒暄了几句,胤祥便毅然告辞而去,他是洒脱惯了的人,哪能耐得住寂寞?这回得了这等好差事,还能过得如此逍遥自在,顶多是要对付那个有时会突然脑子变得不灵光的小师妹罢了,唉!善个后啥的,他已经习惯了!虽然他本人也很不喜欢收拾烂摊子,特别是那个令他有点头疼的小丫头搞出来的一屁股的祸事!
济州城外三十里处,是一片青苍杉木林,偶尔零星的几颗苹果树,开出一簇簇雪白的花儿,在风中颤颤巍巍地吐露着芬芳。丛中不知名的小花儿也不甘示弱地颤动着沾了点点清露的花瓣,惹得早起觅食的蜜蜂蝴蝶纷纷前来品尝那甘甜的蜜汁。
靠坐在高大的樟木树杈上的慕秋月,在迷蒙浅睡中闻着这阵阵清香,不由地微微勾唇,缓缓睁开了那双灵动的大眼,许是刚醒,双眼朦胧的很,四周那一大片清新的绿,很难不让人喜欢!秋月娇憨地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用力呼吸着那清新淡雅的空气,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一般,舒服地令秋月想要尖叫。
“清风拂面送花香,甘露沾身留沁凉!果然是好地方啊……一晚上睡得我舒坦极了!”轻轻纵身一跃,刚刚还在树杈上嫣然浅笑的秋月,已然优哉游哉地在那嫩绿的草丛间闲庭散步了。
一夜好眠,秋月的心情非常好,兴致一来,便轻咳了几下嗓子,开始哼唱了起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好!好!唱得好!”突然响起一阵响亮的拍掌声,一个温润清越的男子声音自秋月身后传来,秋月只觉着有些耳熟,疑惑地回头,却见着身后竟站着一身红裳许久未见的二师兄!不作他想,秋月便欢快地奔向胤祥,一脸娇羞地扑到他怀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怎的?见着我不高兴么?”胤祥促狭地笑睨着只及他胸前的秋月,亲昵地刮了一下她娇俏的琼鼻,狭长凤目中一片温情。
见胤祥如此,秋月娇羞地握起粉拳往胤祥胸前轻锤了一记,还不忘矫情地跺了一下脚转过身不依地扭摆着身体说:“讨厌啦……师兄老是取笑人家!明明就知道……”
“哎呦!”
“唉?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怎么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啊!这大清早的,这幅样子是要做什么呀?”秋月疑惑不解地看着躺在地上四脚八叉的胤祥,身体却微不可见地轻颤着。哎哟……她快要忍不住了!好想笑!师兄这段时间难道养娇气了?她只是那么“轻轻……”一推呢……只用了二成不到的功力哟!怎么就摔的那么精彩呢?唉!也难为他这么默默跟踪了她那么久!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回礼……”啦……不用太感激她了……她会害羞的!
看到秋月眼底隐约的得意,胤祥无奈地摇头苦笑,就知道会这样啦!不过还好,他的底子不差,这点小伤倒也奈何不了他,只不过……胤祥蹙眉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心下却暗自惊诧于秋月突飞猛进的强劲功力。
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胤祥从容而淡定地一跃而起,掸了掸胸前的小小的黑手印,佯怒地瞪了一眼身旁拼命忍着笑意的秋月,揽过她肩上的包袱,二话不说便向前走去。前面不远处的两棵树上,绑着两匹体毛亮泽身形高大的良驹,正闲闲地蹬着马蹄,一边咀嚼着鲜美的青草,一边从鼻孔里用力喷着气。
看着胤祥别扭地偷偷揉着前胸,一声不吭夺过自己的包袱转身便走,秋月隐忍许久的笑终于噗地一声喷涌而出。
听到身后那放肆的大笑,胤祥却宽慰地笑了,小师妹……希望这样做会让你开心,最起码,在你心里,能留下这样开心的一幕,因为,其中……有我……
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路前行,倒也欢快轻松,却不知前路漫漫,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有着怎样的动地惊天!
北上的官道上,得得的马蹄声渐行渐近,道旁的山坡上,一行训练有素的黑衣人静静屏息着,看着远处慢慢走近的两人,其中为首的一个黑衣人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各自分工明确后便四下散开。
骑在马上一脸淡笑的慕秋月微微扬眉,冲身旁的胤祥努了下嘴,虽未发一言,胤祥却早已了然,勾唇淡笑,反而还放慢了前行的速度,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轰的一声,突然从树林中飞跃出一批黑衣人,二话不说便提剑冲向秋月和胤祥,直逼要害,招招致命,却堪堪被两人轻松躲过。
本以为这样会让这些莫名其妙杀出来的黑衣人发怒,却不料这些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鹰爪,不但没有因为两人的故意玩弄而恼怒,反而还更加冷静而有序地步步紧逼起来。
秋月淡淡蹙眉,偏头躲开那凌厉地拳头,却因为这半点闪神而险险被拳风打断了一缕飘飞的青丝。
这批人好生无礼,什么也不说直接就上,每一招都计算的极为精准,若不是秋月自幼习得一身上等轻功,速度快如疾风,否则还真得被这些个连出处都不知道的家伙给伤了!
胤祥虽武艺高强,却也因为顾及到秋月的安危而略显凌乱,似乎被对方看出了一点猫腻,其中一人扭头一甩,便有大部分的杀手向秋月涌去,胤祥见此大惊,想要脱身而去,却被一人缠住,招法与他人明显要高出许多。
这些人的剑法套路让胤祥很是眼熟,似是在哪儿见过,却又记不得到底是何出处,一时分了心,手臂上便出现一道血红的伤痕,深可见骨!
胤祥低头一看,眼中已是一片浓浓的杀气,抽出腰间的折扇,以扇为武器,招招凌厉,直逼要害,手腕急速翻转,借枝腾飞,旋踢,空中翻越,姿态悠闲而唯美,却总在无形之中给人致命一剑,美则美矣,力道却也没半分减弱!
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功夫也抵不过以少敌多的车轮战术,饶是胤祥和秋月双双联手,也不免有些力不从心了,几百招下来,秋月和胤祥皆已显疲态,招式也显得更为缓慢。
打了那么久,秋月这才后知后觉,他们到底是遇上什么人了。
强盗?土匪?
有武艺那么高强的强盗?有组织性那么紧密的土匪?
难道是仇家?
知道她会武的人一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了,就算谁跟她有仇也犯不着花那么大心思吧?
难道是来找二师兄的?
可是……二师兄向来风评很好啊,待人也温文尔雅,义薄云天的,那么好的人哪能有那么厉害的仇家啊!看着架势,这些黑衣人可不一般!
就在秋月绞尽脑汁想他们突然被别人追杀的原因时,胤祥也郁闷了,冲着正想继续杀过来的黑衣人做了个暂停手势,单手叉腰,轻喘着气,蹙眉问道:“凡事都得有个出处,有因才有果,你们这突然半路杀出来也不问我们是什么人就出杀招,很不厚道啊!打也打了那么久了,是否能透露一下杀我们的原因呢?”
为首的黑衣人得意地狞笑道:“哼哼……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居然还想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一个死人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的!就让你死个明白吧!在这奴才们还得尊你一声‘四阿哥’!您说您得罪谁不好,干嘛老爱跟太子爷过不去呢?太子爷始终都是皇上嫡出的,日后就算要继位也是太子爷的事儿,您说您干嘛要那么不安分的搞什么小动作呢?万岁爷之前废过一次太子都能让他重立,那就已经说明了太子爷在万岁爷心中的不败之地,您还犯得着做垂死挣扎么?何必呢!老老实实做一个贝勒王爷啥的也就得了,何必去争这个根本就不属于您的位子呢?现在好了!啥也没得到吧,还惹了一身骚!这会儿,连命都得丢了!啧啧啧……这就是贪心的下场!”
胤祥一听,凤眼微眯,竟突然生出一股悲凉,太子爷生性愚钝也便罢了,怎么教出来的手下也……那么没脑子啊!果然是物以类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