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人的云板响了三次,依旧没有穿着金色佛装的成大家出来,苏易简邀约过来的友人全部回首瞅着他,这时候即便苏易简是个好脾气的,这时候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怒视着老鸨子道:“莫非我出的缠头不够?”
老鸨子为难的朝苏易简施礼道:“婆子这就去催催,成大家向来守约,从未有误场之事发生。”
眼看着婆子跑进了后台,苏易简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一些,举起杯子向诸位友人邀饮。
一口酒还没有下去,就见老婆子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大喊:“不好了,成大家被拍花子了!”
苏易简没忍住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大厅里顿时就乱了,一些慌张的客人甚至踢翻了燕子楼里的特色矮桌。
苏易简强忍着愤怒掀开帷幕,走进了一间屋子,只见屋子里倒着两个年幼的侍女,桌子上的各色珠花也完好无损,苏易简乃是提刑官出身,手在丫鬟的脖颈上探一下,立刻就明白这两个小丫鬟是被人家打昏了。
手按在丫鬟的人中上掐一下,不大功夫一个小丫鬟就幽幽转醒,眼睛刚刚睁开就惊叫道:“大头爷爷,莫要杀奴!”
喊完之后看都不看苏易简倒头就拜,脑袋磕在地板上咚咚作响。
“大头?”
苏易简没有理会这个明显已经被吓坏了的小姑娘,三两步走到后窗位置,只见后窗大开,白色的纱幔被夜风吹得四处飘拂,窗户底下就是黑黢黢的蔓菁河。
夜风吹不散小楼里佳人幽幽的体香,只是体香犹在,佳人却不知去了何方……
苏易简并不打算追问这件事。不过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妓子而已,在东京城中最大的罪犯从来都不是什么汪洋大盗,而是给脸上蒙上一层黑布的高官显宦。
劫走成大家的不可能是什么拍花子的蟊贼,苏易简相信燕子楼的打手绝对比那些拍花子的蟊贼强大的太多了。
他本身就是一个精明的提刑官,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如果预料不差的话。靠近蔓菁河边上的燕子楼打手不死也至少昏过去了。
“晦气啊,东海兄,原本想在今日借一曲掌上舞为我兄接风洗尘,谁料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恨可恼!”
东海兄见苏易简如此说,闻歌而知雅意遂拱手道:“不若我们换一家酒楼继续饮宴便是,愚兄听闻樊楼也是一等一的好去处。
此地交于开封府处置就是,听闻开封府捕快向来以破案子驰名天下,区区绑人案子自然是随手就破了。苏兄虽然担任过提刑官,但是此时也不宜越俎代庖,免得人家说你坏了规矩。”
老鸨子陪着笑脸连连称是,送这些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才子们离开,就一口浓痰喷在门外,用江南的俚语咒骂了很久才跺着脚进了燕子楼。
刚才还傻不愣登的丫鬟,这时候瞪着大眼睛叽叽喳喳的向管事的诉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贼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护卫。跳进屋子的时候大家正在穿衣,人家还知道转过身避开。只是说他家主人有请,成大家也不害怕,穿好衣衫之后就任由人家用锦被裹了扛走了。”
老鸨子长出了一口气道:“春颖,你们是被人家打晕的?”
大眼睛丫鬟摇头道:“进来了两个贼人,一胖一瘦,胖的扛走了成大家。瘦的笑嘻嘻的对奴婢说最好昏过去,然后奴婢就自己昏倒了。”
“来的人是什么身份?”
“武官,一看就不是经常做贼的人,连自己的薄底快靴都不知道换掉,还是皂色的呢。”
老鸨子阴着脸在丫鬟的怀里掏了一阵子。然后展开手掌怒骂道:“人家给你一两银子,你就想吧老娘卖掉是不是?”
大眼睛丫鬟惊恐的道:“不是的,是那个瘦瘦的贼人摸了奴家一把,给的赏钱。”
老鸨子噗嗤一声笑把那一小锭银子丢给大眼睛丫鬟道:“这也不知是哪一位猴急的大爷干出来的,莫非他不知道燕子楼可是荤素都吃的吗?大把的银子抬进来,香喷喷的大美人抬出去你情我愿的多好,非要霸王硬上弓。
都散了,成大家过两天就回来了,这些天都把眼睛瞪大一点,千万莫要得罪了哪路神仙还不知道啊。
皮九,皮九,没死就给老娘滚上来,把成大家的喜帖贴在楼子门上,就说这几天概不见客。”
燕子楼混乱了一阵,就重新开放了,那些衣着暴露的妓子重新坐在二楼上展现出各种各样的媚态,有的调琴,有的烹茶,有的唱歌,有的伸展着红袖向那些盯着自己看的男子暗暗招手……
云峥,狄青,种諤三人围着成红袖不断地打量,成红袖闭上眼睛瑟瑟发抖,就像是被三只恶狼围困的羊羔一般听天由命。
云峥抓抓脑袋道:“没发现那里有什么不同啊,身子丰盈谈不到,个头也矮小,老狄,你说她隆胸丰臀到了变态的地步,这一点我实在是没发现啊。
喂,成大家,能起来给我们跳一段舞蹈吗?”
成红袖慢慢地摸索着站起来,眼睛依旧闭得紧紧的施礼道:“这里没有鼓乐奴家实在是无能为力。”
狄青惊讶的道:“不对啊,没有鼓乐你就没办法跳舞?”
成红袖再次施礼道:“奴家眼神不好,若是没有乐师鼓师引导无法辨别方位。”
种諤笑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拍着身下的软榻道:“大宋的两位战神如今在欺负一位有眼疾的小娘子,哎呀呀,笑死我了。”
云峥懊恼的瞅着种諤道:“我记得刚才是你最热心来着。”
种諤继续大笑道:“客随主便这句话知道不?老夫如今是客人,所以啊,这些倒霉事情还是要你们两个来担。”
狄青苦笑道:“娘的,怪不得韩琦这个家伙会服软,原来是不屑和一个有眼疾的女子一般见识。我们太孟浪了。”
云峥把脸凑在成大家的眼前道:“你的眼睛一点都看不见?”
成红袖似乎知道面前人是谁,身子抖得越发的厉害了,急忙道:“中午太阳猛烈的时候能看见一些。”
云峥苦笑着对官家老廖道:“掌灯,琉璃灯全部掌上,既然已经把成大家请来了,那就观一场歌舞好了。”
不大功夫,成红袖就觉得眼前不断地发亮,睁开眼睛努力地适应了一下屋子里的光线,转过头就看见对面的放着三个软榻,一个穿着春衫半露着白皙胸膛的青年男子慵懒的躺在最中间的一张软榻上,见自己在看他,还举起手里的酒杯示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