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孙意如眼睛一亮,喜道:“妙啊,此计甚妙,只是……如何能使庆忌主动离开鲁国呢?”
公山不狃挺了挺腰杆儿:“卑下愿意去见庆忌,剖心置腹地与他谈一谈,叫他知难而退,自动离开。”
“且慢!”阳虎见此情形,连忙说道:“主公,卑下也以为公山不狃此计周全,卑下
qing命,去说服他。”
公山不狃笑道:“如今内忧外困,正是危急关头,你是主公身边得力之个,哪能离开片刻?公山不狃现在一身轻闲,还是我去的好。”
“不然!”阳虎正色道:“无论怎样巧饰,庆忌只怕都会明白是我鲁国不愿触怒吴国。他若怀忿而走,到处张扬,那么你这万全之计也不灵了,对我主公的名声仍旧大大有损。庆忌来曲阜,是阳虎亲去海城迎来的。平日里往来也算融洽,由我前去,说明我家主公的为难之处,叫他知道并非我家主公不肯助他,实是天意难违,无法助他,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阳虎说到这儿,黯然一叹道:“唉,再说,不管如何,当初是我一力主张迎庆忌赴鲁,如今陷主公于不义,全是阳虎地过错,阳虎若不能将功赎罪,纵死也不得心安;况且,阳虎与庆忌也算一场交情,当初是我迎来他,如今是我送他去,善始善终,也算尽了朋友心意。”
季孙意如大悦,欣然道:“阳虎素来重情重义,老夫是知道的。不因其发达而谄媚、不因其落魄而冷淡,这才是君子所为。好,老夫成全了你,就由你去说服庆忌离开吧。”
公山不狃心中大骂:“他妈地,说的冠冕堂皇,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又惺惺作态地装甚么仁义君子,投主公之所好,真是奸诈无比。匹夫!当我不知道你是去与庆忌商量对策吗?”
仲梁怀也暗暗叫骂:“阳虎果然奸诈,如此敏感时刻,他若偷偷去见庆忌,一旦事发,必招主公猜忌,如今打着为主公解忧的幌子堂而皇之地登门去见他,不但没有后顾之忧,反倒令得主公大悦了,真他***!”
阳虎得了季孙意职允可,立即匆匆告别,出了深宅大院。到前廊下唤人备车,就在这时,他的一名心腹匆匆奔来,把阳虎唤到一边,低声禀告道:“大人,孟孙氏府中送来消息。昨夜叔孙氏与孟孙氏连夜见面,席上他们说,遣使赴齐……”
阳虎听完了他地话顿时呆在那里双手发抖,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鲁君要归国了?叔孙、孟孙咄咄逼人,一步步走地好稳啊,外借吴国之势,内抽季氏之威。以兵吓之,以君压之,以自家主公的心性,叫他如何招架得来?”
阳虎一时心灰意冷:“罢了,大势已去。本想与庆忌再商量个对策,如今这般,唉!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
阳虎黯然一叹。默默地摆了摆手,摒退了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向马车走去……
雅苑,庆忌将阳虎迎进厅来,两下里坐定,眼见阳虎一脸沉重。庆忌就觉出不妙,待阳虎艰涩地表明来意,把孟孙、叔孙两家的阴谋一一挑明,庆忌也呆住了。两人默然对视,脸色凝重。半晌没有言语。叔孙摇光走到门口,敏锐地发觉厅中气氛异常,庆忌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来不曾见到过地,他脸上漠无表情,但是双眼却射出炽热危险的光来,看着让人油然而生惧意。叔孙摇光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迈步进去。而是悄悄地退走了。
“公子如今有何打算?”阳虎神情落寞地问道。
庆忌深深地吸了口气:“虎兄……意欲就此罢手了?”
阳虎露出一副黯然神色:“事已至此。谁有回天之力?公子,如今留在鲁国。已毫无作用。唉!公子尽快派人,把派去拦截吴使的人马撤回,先赶回卫国去吧。此事,说起来是阳虎幼稚了,助你伐国,谈何容易啊,国九在齐国,许下偌大地好处,用了几年时间,依旧借不来一兵一卒,我居然妄想主公能有偌大魄力助你伐吴?嘿!”
阳虎自惭地一笑,又摇摇头。
“你要我知机而退,请辞离鲁?”
阳虎不语,庆忌凝视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宵的怒火,这一刻,他浑然忘记了此庆忌与彼庆忌的区别,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不是为了庆忌,不是为了席斌,就为了现在的他,现在他这个人,为了他这个人的尊严。
他不能走,不能这样灰溜溜地走!
尽管他昨夜已经做过事不偕以身退的打算,但是这一刻他都顾不得了,在鲁国这么久,一直谨小慎微,静静地等着季孙意如做出一个决断,就等来这么一个结局吗?怎么对得起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义士?有什么脸面大剌刺的回到艾城,继续心安理得得享受士兵们的拥戴?
鲁国三桓,不就是三个承庇祖宗余荫的家主吗?我把命运交给了你们,但是你们太让我失望了。从现在起,不再是你们决定我的命运,我不但要努力把握自己地命运,我还要用尽一切办法,掌握你们地命运,让你们为我所用!人急生智,一个大胆而凶险的计划出现在心头,他决定反客为主,从现在起,用他地行动牵头三桓跟着他的步调走,而不是坐等施舍般的援助。
庆忌冷冷一笑,目注阳虎,沉声说道:“虎兄,我知道你素怀大志,希冀此生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我问你,今日庆忌离开,吴国之祸平息鲁君重回鲁国,在叔、孟两家的支持下,削弱季氏,纵有你这等英雄豪杰鼎力扶助要多少年,季氏才能恢复元气?”
阳虎眼帘一垂,说道:“经此挫败,只怕我家主公再无雄心大志,安于守成,维护根本,嘿!恢复元气……或许再过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季氏门中出一个胸怀大志地英雄,才能重新凌驾于叔孟两氏之上。”庆忌微一点头,铿锵有力地道:“季孙大人见危退缩,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交出执政之权,只不过再与叔孟两家称兄道弟、平起平座罢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损失?而阳虎大人呢?君以一介寒微家奴,今日高高在上,掌握宰相之权,公卿为之侧目,大夫生杀予夺,威风不可一世。
然则,如今世人皆知季氏门下三杰,阳虎、公山不狃、仲梁怀,有几人知道孟孙氏的家臣姓甚名谁?恐怕无人知晓吧。这是为什么?就因为季氏一家独大,凌驾于叔孟两家之上,如今形同鲁国之君。如果季孙大人就此退缩,与他个人来说,所失有限,但是阳虎大人还能留下什么些吗?你现在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权柄地位、彪炳汗青的英名,统统化为乌有。你甘心么?”
阳虎的脸色狰狞起来,呼吸粗重,嘶声说道:“庆忌公子,你不必以言语激我,你当我阳虎甘心吗?苦心经营,耗尽心血,落得如此结局,阳虎甘心吗?就此罢手,阳虎犹能有房有田、衣食无忧,但是,阳虎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哪怕刳肝沥血,纵死难以回来,阳虎又能如何?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