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争之世

作者:月关



    “诺!”敖世奇拱手而退。

    公孟絷捻须沉吟片刻,唤道:“朱泼!”

    一个黑袍大汉快步走到他面前,抱前禀道:“主公。”

    “府中的家将食客还要继续约束。禁止私自外出。这两日……便有用他们的时候。同时,加强府中戒备。”

    “诺!”

    “嗯。去吧,吩咐人去请孔之璇,要他明日在宫门处候着,与国君一同赴我宴请。”

    “诺!”朱泼领命退下。

    一大早,卫侯便要离宫赴公孟絷之宴,这两天他往公孟絷府上去得特别勤快,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那婉娈美童之身也。碍着公孟絷的关系,他不好强行要艾子蛮就范,又因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想要那美少年真心为他臣服,所以这姬元大施怀柔手段,两日下来,赏赐无数,每日往公孟絷府中一钻,不赏歌舞,不听曲乐,只要那少年与他切磋剑术,不明所以地人还道国君转了性,重拾年轻气盛时的雄心壮志了。卫侯姬元今日未着国君之服,只穿了一身绣花地武士箭袍,头戴插着野鸡翎地武士冠,手中提了一口宝剑,脚下轻快,神采飞扬,嘴里还轻轻地哼着小调儿。这身打扮形态在当时颇为新潮,可谓嬉皮之士,一国之君如此打扮,未免有些轻佻,他只想讨那少年欢心,放下了身架,全不在意。

    “啊!小童见过国君!”

    廊后恰好转出一人,一见姬元微吃一惊,急忙敛衽施礼。此人珠冠羽裳,腰束玉带,修长优美地身段纤稼合度,朝阳霞彩尽披肩上,配着她云鬓缈然地娇美容颜,有种不染纤尘、超凡脱俗地清丽惊艳。

    “啊,原来是夫人?”姬元也吃了一惊。

    面前美人已盈盈下拜施礼:“一大早的,国君这是往哪里去?”

    “唔……这个……,啊,寡人去公孟宴府上,昨日应了他今日赴宴,寡人自然不好食言,哈哈,哈哈……”

    “哦”,南子浅浅一笑:“既如此,小童恭送国君。”

    “免礼免礼,夫人不必客气”,姬元有些狼狈地加快脚步离去。南子这样的绝妙尤物,本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女子,可惜在姬元心中,再如何妖娆动人的女子,都不如青春年少地娈童,在别人心中如珠似宝的稀世之珍,在他眼中却不值一文,当着自己地正牌娇妻,此时却是为了去公孟絷府上去见另一个心仪的美人儿,这美人儿偏还是个男子,使他有些不敢正视南子那双澄澈的眸子。

    南子缓缓起身,望着卫侯匆匆离去背影,她清丽脱俗的脸蛋上笼起一抹淡淡的幽怨,卫侯虽说去赴孟絷之宴,但她在宫中自有耳目。怎会不知国君现在迷恋上了公孟絷府上的一个剑僮,正自如痴似狂。虽说她对卫侯并无深情厚意,可那毕竟是自己丈夫,自己丈夫迷恋娈童,视她如无物,心高气傲的她怎无受伤地感觉。

    她本想清早赴御花园散步散心,此时掸一掸绣着精美地日月山河、凤饰云纹的曳地垂裙,忽然意兴阑珊。全没了心情,便转身怏怏地向自己寝宫走去。

    卫侯地宫城后花园不小。但建筑群集中的宫殿并不大,宫前平坦的青石路上,若是夜间车马辗过,那辘辘轮声都能传到寝宫里去。姬元快步而行,不一会便到了宫门外。大夫孔之璇正候在宫门处,今日他也受邀陪同国君去公孟絷府。

    卫国的上卿,本有孙氏、宁氏、齐氏、北宫氏、孔氏、史氏、世叔氏,几百年下来,孙氏、宁氏已因反叛而消亡。只剩下齐氏、北宫氏、孔氏,史氏、世叔氏。以及刚刚崛起不足二十年的公孟氏。这位孔之璇孔大夫就是以上几家上卿中的孔氏当家人。

    公孟絷借故罢了齐豹之权后,便把孔大夫扶上了负责卫国司法地大司寇宝座,孔之璇感激涕零,自然对公孟絷效忠。过两日兵马一到帝丘,公孟絷就要迅速逮捕齐豹和北宫喜,到那时总不能对两个堂堂上卿不教而诛,今日叫孔大夫去。便是要面授机宜。让他有所准备的。

    一见国君出来,孔大夫连忙拱揖施礼道:“臣见过国君。”

    一旁攸地也闪出一人。拱揖施礼道:“臣子朝见过国君。”

    公孟絷定睛一看,却是夫人南子的堂兄公子朝。

    孔大夫是上卿,在君前可以自称为臣,公子朝是中卿,在国君面前就得称臣报名,自称臣某某才不失礼,是以两人见礼言语略有不同。

    公子朝唇红齿白,眉目俊秀,是个令人一见便生好感的优雅人物,姬元对他甚为赏识,颇有好感,再加上他自觉有愧于南子,对她地娘家人便也十分客气。公孟絷深谙他的心思,正因这个缘故,为防姬元抵触,前日献计时才区别对待,没对公子朝喊打喊杀。

    见到公子朝,姬元站住脚步,脸上露出笑容道:“子朝,你怎在此?”

    公子朝恭谨地道:“臣子朝本欲入宫见过君夫人,在此遇见孔之璇,与他攀谈片刻,恰好迎上国君。”

    按照君前臣名地礼制,在国君面前,不管职位高低,官员大夫们之间都要互称名姓,而不可尊称什么某大夫、某大人、某某公,因此公子朝虽年纪、职位都较孔之璇低得多,在姬元面前也只称其名而无敬称。

    姬元“喔”了一声,摆手道:“夫人晨起,正往后花园中散步,你自去寻她吧。”

    “是,恭送国君。”公子朝长长一揖,目送姬元与孔之璇登车而去,这才举步向宫中走去。

    此时,卫侯宫城侧门,弥子暇也正施施然地进入宫中。公子朝身为君夫人至亲,有宫中腰牌可以通行。不过入宫时他的腰牌得予以登记,宫禁落锁前必须出宫。而弥子暇因受卫侯宠爱,比他更胜一筹,便是宿在宫中也无人理会。此时,他便违禁带了一个身材修伟的侍从,宫门守卫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予阻拦。

    “公子,弥暇在奉先殿等你,你……千万要小心一些。”

    弥子暇一边走,一边紧张地对身后的庆忌说道。昨日公子朝入宫见南子,南子听了公子朝源自庆忌的大胆主张,心中躇踌不敢答应,因天色已晚,公子朝在宫中规劝地时间有限,只得先回府中。齐豹耐不住性子,晚间使人去向他打听消息,公子朝因为尚未得到南子准确答复,难免语蔫不详,齐豹担心不已,毕竟在公孟絷的计划中,他和北宫喜才是首先要对付地人,公子朝或会失去权力,但是至少不会失去荣华富贵,他不敢把唯一希望寄托在公子朝身上,便想与庆忌联络。和北宫喜自行下手。

    庆忌志在取得助力,当然把握愈大愈好,便想亲自进宫游说南子,于是暂时安抚下齐豹,让弥子暇带他入宫。他知道今日公子朝也要入宫见南子,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