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这种时候,任若惜平素看来有些不太讨人喜欢地冷静理智性格,便成了她的优点,她既不会拈酸吃醋,也不会只一味在乎自己的个人感受和利益,她开始很理智地把自己当成一个不涉其中利益的旁观者,帮着庆忌思索起来。
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道:“那么……大王可曾有过一些设想?你打算如何安排?”
庆忌道:“这事我自然是想过的。依我看来,她们背后都有一股属于他国地政治势力,即便嫁到吴国。与家族仍不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她们地家族之间,也时分时合,明争暗斗,无论谁做了王后,初时还好些,日子久了,难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起了冲突。因此……你看,我若立一出身较之寒微者为后,统率后宫。既少了他们家族之间的比较,又少了许多政治因素的干扰,这样如何?”
任若惜目中顿时泛起一片异采。立出身较之寒微者?他要迎自己和摇光、小蛮入宫,三人之中身份最寒微的就是她了。莫非庆忌是要立她为后?
任若惜心中一阵激动,待庆忌向她望来时,却抑制起自己的感情,轻轻摇了摇头,镇静地道:“大王,此举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庆忌闻言有些诧异,他记得立出身寒微者为后。以避外戚专权,这是后世帝王权术之一,对稳固江山很有效果,却不知任若惜为何要反对。
却听任若惜道:“对大王来说,迎娶的只是你喜欢的女子。但是对列国诸侯公卿来说,联姻却是一种政治讯号,季氏、叔氏皆是鲁国名门望族,让他们家地女儿位居一民女之下,情何以堪?这不是大王对他们地蔑视和侮辱吗?到那时只怕亲家做不成,反要成了仇家。”
庆忌一听恍然大悟,心道:“不错,我错了,我己错把后世地条件向这个时代生搬硬套了。那时天下一统,不管皇后地娘家是什么背景。都是他的臣子。自可由得他安排。而现在不同,诸侯地嫔妃。都来自与他身份地位不相上下的其他诸侯国,让她们屈居于一个地位远不及她们地女子之下,就算她们没有怨言,她们的家族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庆忌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苦笑道:“真是没有想到,战场厮杀、国战杀伐,种种局面,我都不曾皱一皱眉头,如今却被一些家务事搅得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任若惜也随之苦笑,她蹙眉想了一阵,说道:“依若惜看来,其实大王也不必过于为难,名份先定了,反而被动。不如摇光小蛮,皆纳为夫人,将来再择其中贤良晋升为后,而名份一旦定了,王后再降为夫人可就是国之大事了。
再者说,你如今是吴国大王,而季孙、叔孙氏是鲁国臣子,彼此地位并不相当,摇光、小蛮能得王妃之位,已足以令他们满意。吴国要想称霸于天下,这过程中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盟友,而鲁国绝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这王后之位……,如果我是你的谋臣,必不会甘心让你如此浪费,必须虚悬以待一位对我吴国大大有益的他国公主才成。”
庆忌听罢默然不语,任若惜见他脸色阴霾,忙道:“大王,可是嫌若惜地话不中听?”
庆忌摇摇头,轻叹道:“没什么,迎娶心仪的女子过门,成就一生恩爱夫妻,本来是人生一大喜事,可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些意兴索然。唉,做了大王,连婚姻都要成了一桩生意,反不如领兵复国前快意恩仇,率性为人来得自在,实在令人思之怅然。”
任若惜听了亦默然半晌,才幽幽劝道:“人有所得,必有所失,你觉得这大王当得不够快意,天下间不知多少人却羡慕你有这样的功名地位呢。其实我们女儿家才是最苦的,不要说普通人家的女儿,便是生在权贵大富之家,锦衣玉食生活优渥,如人中之凤,到头来一生幸福与否,终究还是取决于她地丈夫。大王能怜我爱我,那就是我们修来的福气了,若是谁要想不开,耿耿于怀于后妃之位,那便是自寻烦恼了……,真要出现那种情况,也是无可奈何,天下事,总是不能做到处处圆满的。”庆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唯有一声长叹:“是啊,情与理,如何兼顾?许多时候,都是难以两全的,感情上,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人受了委曲,可是理智上……,别的不谈,这江山社稷虽是寡人的,却是无数热血男儿用生命换来的。这锦衣玉食,崇高地位,是吴国无数子民用血食供养的,我纵然再如何想要率性为人,终究不能只为了取悦自己的女人。而置他们地利益于不顾……”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庆忌把双眉一扬,脸上露出一副轻松地笑容:“罢了,就按你说地办,主意既定,寡人便不再徘徊。偌大的天下寡人都平定了,还摆不平后宫里莺莺燕燕地一些家务事?此番回去,寡人便备一堆藤条木板,立为后宫的家法。哪个丫头敢起刺生事,寡人便是一顿板子,打得她屁股开花!”
任若惜眼波流动。轻轻啐他一口道:“大王好偏心,只对着若惜才说这样的话。莫非未曾入宫,先给人家一个下马威么?”
庆忌放下心事,哈哈笑道:“这你可是冤枉了我了,对你,我也只是说说。摇光小蛮那里,已经不知吃了我几次家法了。”
任若惜晕生双颊,掩袖吃吃笑道:“若是人家……也想受这样的家法。那该怎么办呢?”
平素过于恬淡端庄的女子,一旦春情荡漾,那风姿韵味实在**蚀骨,庆忌一见不禁蠢蠢欲动:“寡人……现在可没有藤条木板带在身边,只有一双手板而已。不知若惜姑娘禁不禁得起呢?”
庆忌的手伸出去,还未触及任若惜地娇躯,她已拍开他的手跳起来,娇笑着逃到门边,向外边喊道:“车驾侍候,大王要回宫了。”
庆忌手伸在空中,苦笑道:“既然不要,为什么要挑逗我?唉!再不娶你们过门,寡人这夜还真是难熬了。”
天色近晚,庆忌才起驾返回王宫。刚进宫门。便见宗伯姬中齐和太祝老大人各自顶着一头白发正站在台阶上等着,一见庆忌的车驾入宫。宗伯大人立刻颤巍巍喜孜孜地迎上前来,一揖倒地,高声说道:“老臣见过大王。”
庆忌虽已想开了心事,但是回头想想,心中还是有些郁闷,尤其是他当初在鲁国曾亲口对叔孙玉说过要立叔孙摇光为吴王后,虽说叔孙玉后来曾经悔婚,失约在先,怕是没脸和他计较王后与王妃地区别,而且以他如今势力,反是叔孙玉要来巴结他,但是总觉的有亏于叔孙摇光。
他前些时日一时灵光闪现,提出三宫六院之制,本就有混淆了三宫地概念,让叔孙摇光、季孙小蛮和任若惜今后平起平坐,一修三好的意思,可惜真要具体施行,才发觉诸多方面无法平衡,不管再如何均衡,主次上下还是要有所区别的。所以此时心情难免有些落寞郁闷,这时见宗伯大人兴冲冲地抢上来施礼,便怏怏地摆手道:“宗伯请起,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