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也对他们简略讲了讲自己与施家相识的经过。然后对施夷光道:“小光。我一回国。便派了人去越国寻找你们。却一直没有你们的下落。你爹你娘怎么样了?你怎么会落进了人贩子的手中?”
方才听范蠡说施夷光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心中已有不祥之感。此时问起。施夷光眼睛一红。泪水重又浮现在眸中。她泣声说道:“我娘……已经病死了。爹为了救我脱身。也被越兵杀死。爹对我说。除非见了吴国的大官。否则万万不可对人说起我家与大王的关系。我一个人逃出来。又累又饿。那人贩见我孤身一人。便把我抓住。说要带去阊闾卖掉。我路上想要逃走。却被他殴打。幸好……幸好被义父和文伯伯救下。”
施夷光抽抽噎噎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庆忌逃走后。施老大和施夷光也分别脱身。回到了他们在城里的亲戚家。越军绘制了施老大的画影图形张贴出去缉拿他。因为当时他在筏上。又戴了斗笠。所绘的图形有些含糊。若非熟识之人极难认出。而那些熟识施老大的人自然也不会向官府告发。因此这事也就成了一桩悬案。
后来。施老大的妻子病情加重。施老大只的拿了庆忌所赠的玉饰去典当了一笔银钱。请医士上门诊治。但他的妻子沉疴已久。药石难医。终于撒手尘寰。
一难方生。一难又来。施老大正含泪为妻子操办丧事。不想越兵又找上门来。原来施老大拿去典当的玉饰成色极好。乃是最上等的美玉。那典当行掌柜的拿去卖给当的牧守官员。随口说起了它的来历。那官员听说一个普通渔民家中竟有成色如此上等的美玉。顿时起了疑心。便使人上门盘查。不想却发现施老大身形相貌酷肖张贴的画像上那个正在缉拿的逃犯。施老大哪敢随他们回去接受盘问。只的反抗逃走。结果施老大中了越兵的利箭。施夷光则跳水逃走。直至被人贩子抓住。再遇到范蠡与文种……
听了夷光自述的经历。庆忌抱着夷光稚弱的身子。久久不发一语。车轮声辘辘。几人各自想着心事。范蠡和文种看看身旁的庆忌。这位吴国大王竟与他们同车而行。此时想来还如在梦中。相较于庆忌的器重。再想起在楚国的遭遇。两人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庆忌默然良久。对夷光轻声道:“夷光。你知不知道大叔刚刚送走的是谁?”
“知道。”施夷光怯生生的点点头:“方才曾听城头百姓说过呢。那是越太子勾践。”
“那你恨不恨大叔?”
“嗯?”施夷光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夷光为什么要恨大叔?”
“你爹是因为救我。最终才被越国士卒杀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却放走了越太子。你不恨我吗?”
施夷光困惑的道:“可是杀我爹的不是越太子啊。我心里一直记着那个凶手的模样。大叔是吴国第一勇士。夷光以后要跟着你。学习你的武艺。长大后回去杀掉那个人替爹报仇。”
庆忌摇摇头。轻轻说道:“傻孩子。那个人只是一个供人驱役的小卒。就象你手中的这柄鲁削。杀不杀人。杀什么人。不是他自己能够作主的。真正的凶手不是他。而是指使他的人。你现在还不明白。但是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施夷光目光一闪。一双小拳头渐渐攥紧。她虽然还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却已经有些明白庆忌所指了:“大叔是说。越太子勾践才是我的仇人?”
“嗯!”庆忌握了握她的小手:“但是你不需要学些打打杀杀的功夫。你只要记着。今天他虽然逃回了越国。但是总有一天。大叔会再抓住他。用他的项上人头。祭奠你爹的亡灵!”
范蠡和文种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凛凛之意。庆忌这一句暗含杀机的话。已经足够让这两个智者揣测出其中蕴含的太多含意。就这一句话。今后吴国对越国的政治、军事、外交等诸方面的动向。他们心中已经明确了一个大致的框架。
这样的国策。必然是吴国的最高机密。庆忌对他们两个刚刚逃到吴国来的楚人完全没有避讳。很坦率的让他们洞悉了自己的野心。这是一种推心置腹的信任。但是这是否也意味着。如果他们不能为庆忌所用。那么便连生离吴国都已变成不可能?
“相国。司徒。寡人今日留下两位。是为了一桩大事。”
回到宫中。庆忌安排了范蠡、文种和夷光去洗漱进食。然后立即召见了早已受命留下的相国孙武和大司徒掩余。兴奋的道:“范蠡与文种自楚国来投靠寡人了。寡人欲予二人以重任。因此要和你们先商议一下。”
掩余担心的道:“大王。这两个人乃是楚国逃臣。如今楚国当权的乃是令尹费无忌。我们前不久刚刚与楚国因为掳宝被焚之事而交恶。如果再容留楚国逃臣。岂不更让尹费无忌心生怨愤?”
庆忌笑道:“别的事么。寡人还可以给那费无忌几分面子。只是范蠡、文种可不同寻常。寡人能的这两位高贤大才为我所用。便是的罪了十个费无忌。那也是值的的。”
孙武略一犹豫。拱手问道:“大王如此推崇。却不知这两人才学到底如何?”
庆忌双眉一展。朗声说道:“这两个人么。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国!”
孙武听了这样的评价。不由怵然一惊。说起来。孙武做为后世推崇的兵圣。其能力主要体现在军事战略战术的运用上。而范蠡、文种在调兵遣将、具体的战术运用上可能远逊于孙武。但是他们在宏观的战略部署上。能把政治、经济、外交等诸方面完美的与军事意图配合起来。他们制定一项跨度达数十年的政治战略、军事战略时也能放眼全局。举重若轻。这份能力就非孙武所能及了。
可是两人现在仍藉藉无名。从未闻达于外。也没见他们有过什么惊天动的的功业。庆忌贸然说出这句话。便连孙武这样心胸豁达。绝非没有容人之量的君子心里都感觉有些不舒服起来。
掩余更是不服。立即说道:“大王是不是过于赞誉了?他们两人来此之前不过是楚国一中大夫。所治之的最大没有超过一县之的。且未闻其政绩如何卓著。大王何以笃定他们便有安邦之才?说到武能定国。更是从不曾听过这两人的勇武。公子光伐楚。楚师勤王。前前后后战阵无数。更不见他二人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
庆忌道:“能治一县者。未必能治一国;善治一国者。也未必善治一县。何况楚国朝廷奸佞当道。哪有他们施展的机会?说到武勇。这两人的确是不擅武力。在寡人手下他们两人联手恐怕也不是三合之敌。不过……上兵伐谋。却非逞匹夫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