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

作者:胡壹淳

从席间下来,吕凌越一直拉着她的手。

回到浮幽阁,两人没有进屋。

此时夜空中,星月交映,夏春拉着他,像以前一样,坐在门前的廊檐下。

看着头顶的星空,夏春问出了一晚上的第一个问题。

“凌越,是不是真的很难办?”

吕凌越握着她的手,放在膝盖上,轻揉着。

“夏春,这个世界上生老病死无解,其他都有法可解,别担心。”

他说完吻了吻她微凉的手背。

这些她又怎会不知,但她还知道,佛祖说过“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也是世间大悲之事,更是难解之事。

他不说,她明白。

“若你娶了她……”

夏春还没说完,就被吕凌越的声音打断。

“不可能。”

夏春张了张嘴,胸腔几次起伏,被他看得低下了头,“我是说,若你娶了她,我不是还能在你身边,这样,也可以省掉那许多麻烦。”

听她说完这些话,吕凌越半天不吱声。

表情中写满仓皇,她想什么,他七七八八也猜出来了。

夏春不敢看她,只是垂首,小声说着,“你们这里不是三妻四妾,都可以的嘛。”

“你喜欢这样?”吕凌越反问道。

“与别的女人分你,当然不喜欢。在我们那里这是犯法的。”夏春抠着手指,小声道。

“那便是了,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为什么要这么做。”吕凌越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收到怀里,安慰道:“这些事我惹的,在娶你之前,定把它处理干净了。”

若这么容易,我又何须多此一举。

“可她有个能压人的爹,你要怎么反抗?万一连累你家人……”那可怎么是好。

“总有办法的。”

夏春看着他凝思的侧脸,靠了上去。

“好,听你的。”

院子里的老槐树静静立在角落里,知了声声鸣叫着,为这暗夜捅出了一个窟窿。

这个窟窿到底有多大,吕凌越现在也想不清楚。

那日之后,吕凌越便开始忙着应付这招亲一事。

夏春一女的,进不了皇宫。

阿茶被接回吕府,她整日只能逗猫。

可心里又担心吕凌越,她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心里烦躁的很。

看样子只有从小五那里,打听些事情。

从浮幽阁出来,恰巧碰到打算进宫看热闹的小五。

夏春拦了下来,“小五你干什么去?”

小五不解是何意,“我要进宫,夏姐姐有何事?”

夏春挠挠脖子,挑着眼贼兮兮地凑到他跟前,说道:“我在家好无聊,要不你也带我进宫转转。比武招亲不是开始了嘛,肯定很热闹。”

小五咬着手指,有些为难,这情敌见面,应该场面不会太好看。

见他在愣怔,夏春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哎,小五,你走什么神呐,到底带不带我啊。”

“带带,怎么能不带夏姐姐。不过,你是女的,还真不好带进去。”

“那有什么难,不是能扮太监么,又不是没扮过。”

“……”

进宫的路上,小五千叮咛万嘱咐,在里面看到什么情景,都不可大惊小怪。

不然,脑袋容易保不住。

尤其万一碰到公主,也要退避三舍。

毕竟她和吕凌越的关系,有心人很容易看出猫腻。

尤其还是爱在心头得不到的尔珍公主。

“记住了么,夏姐姐?”

夏春连连点头,“嗯嗯,记住了,比你二哥都啰嗦。”

小五噘着嘴,不乐意了,“我这不是怕万一么,毕竟是我带进宫的。出问题,二哥还不得吃了我啊。”

“嘁”,你二哥的性子,还能吃了你,夸张。

小五有令牌,进出皇宫很方便。

他们没绕弯,直接就去了比武校场。

校场里乌压压人好多。

不过夏春还是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前面的吕凌越。此刻他正盯着校场内打斗的人,不知在想什么。

夏春正打算拉着小五过去,就见吕凌越身边蹦出一个人,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尔珍公主。

夏春的脚步顿了下来,这情景,小五早就预料到了。

他拉着夏春继续往吕凌越那边去,“记住我刚刚跟你说的,少说话。”

“我们等会儿再过去吧,多尴尬。”夏春想等公主离开,他们再过去。

“等什么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咋还没咋就退缩,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夏姐姐。”小五生拉硬拽,两人用及其奇怪的姿势,从后面绕道了吕凌越身后。

身后有一排位置,他就近坐了下来。

夏春是个太监打扮,不能坐,就站在他旁边。

尔珍在吕凌越身边,跟个麻雀似的,一直在说话。

但是吕凌越也只是偶尔应一声,不过尔珍习惯了,他一直就这样。

小五心疼他二哥,最讨厌别人一直烦他。

估计这会儿他脸一定很臭。

小五吸了口气,起身上前一步,拍了拍尔珍的肩膀,“尔珍姐姐,你来监工啦?”

尔珍听有人叫她,一转头见是小五,“唉,小五,你来啦。”

小五点点头,吕凌越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一回头,见夏春正有模有样的站在他们身后。

他立刻站起身,看着他们,“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做功课么。”

尔珍拦在小五面前,“凌越哥哥,让小五看看这些武功高强的人也不是坏处。”

“是啊,二哥。”

吕凌越瞪了小五一眼,不经意的往夏春的方向扫了一眼,才坐回椅子上。

尔珍见吕凌越又板着脸,她走到跟前揪着他的袖子说道:“凌越哥哥,上次的事,我都道过好多次歉了,你别老这样子。”

“尔珍,那事过去就别提了。”

“哦。”

夏春在那里站的有些腿麻,她轻轻踢了踢小五,指指公主的方向。小五一下就会意了。

他点点头,露出明了的表情,对尔珍说道:“尔珍姐姐,我听说最近,各国使者带来好多东西,有没有好玩的,带小五去看看啊。”

尔珍有些为难,她还想陪着吕凌越,“要不晚些跟凌越哥哥一起去?”

小五苦着脸,“啊,晚些我还得出宫。”

尔珍到底经不住小五的连番哀求,便同意了,带着他离开了校场。

见他们没影了,夏春这才慢悠悠地靠过来。从后面拉着他的袖子。

吕凌越面朝着校场,笑的一脸和煦,眼角瞟着她的手,“你怎么进来了,定是小五那个没分寸的……”

夏春小声说道:“别怪小五,是我让他带我来的。我……想你了。”

吕凌越转过头想拉她坐下来,奈何这里眼线众多,他也只能委屈她站一会儿。

“累么?”

夏春噘着嘴点点头,“有点儿。”

吕凌越巡视四周一圈,参赛的武士们都将注意力放在校场。他才站起身,拉着她下了看台,找了一间休息的屋子。

外面的嘈杂被一扇门隔绝在外。

夏春一进屋,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敲着腿,嘴里还不忘感叹:“这下人可真不好当,我也就站了一会儿,腰都酸。”

吕凌越坐在她身边,将她的腿抬起来,放到他膝盖上,帮她按摩着,“是啊,宫里的人,有时候一站就一天。”

也不知道这屋子是谁住的,屋里还有水果,她拿起一串葡萄,塞到自己嘴里几个,还不忘给吕凌越吃。

“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宫,你最近太忙了,我见你一面都难。”夏春抱怨着,自己的男朋友给别的女人备用,真是闹心。

吕凌越低头追着她的眼睛,打趣道:“吃醋了?”

夏春一扭头,“才没有。”

“呵呵,还得几日才行。”

“啊?还得几日。”

她还想问点啥,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便赶紧将腿放下来,站在吕凌越旁边。

两人目光双双盯着门口。

门被推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探进半个身子,结果关门一转身,就见面前有两大活人。

惊得他眼睛瞪溜圆。

“楚尘?”

“夏大夫?”

吕凌越:“你怎么在这?”

三个人这会儿,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对各自出现在这里充满诧异。

楚尘摸着胸口,好在不是别人,他越过他们坐下来,拿起香蕉剥皮就吃,“来这能干嘛,比武招亲啊。”

吕凌越知道公主的比武招亲,一般人参加不了,必是王公贵族才行,楚尘不是青城派的弟子么?怎么会……

楚尘看他俩跟看怪物一样盯着他,“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啊,夏大夫这打扮是?”

夏春指指吕凌越,“我陪他来比武招亲。”

吕凌越:“……”

楚尘:“夏大夫真大方。”

夏春白了他一眼,重新坐回去,“我能咋办,人家是公主,有皇威。不过,武林中人也能参加招亲呢?这个朝代真是特别。”

楚尘瞥了一眼,将嘴里的香蕉吃完,才道:“不是,我爹是护国公周天,其实我叫周尘。”

“那你怎么说是孤儿?”吕凌越记得他之前是这么说的。

“我那是为了行走江湖省去麻烦,本来我是不打算参与这热闹,但是我爹老了,我实在不忍再气他。”楚尘摇了摇头,“这些年我浪的太厉害了,不过这比武也太无聊了些,就那些人,不值一提。”

楚尘说完又拿起一串葡萄开始吃。

夏春和吕凌越心有灵犀地互看了一眼,笑出了声。

救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