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任世晏已经结束在H市财经政法大学的执教,两年前在Z大校方领导的诚意邀请下,返回Z大担任了法学院院长,他与季方平早就十分低调地结了婚,买了一套房子定居下来。
任苒没有去父亲的新家,只单独约在外面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对季方平已经没有当初那样刻骨的憎恨,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打算相逢一笑泯尽恩仇,上演合家欢。更何况,她清楚知道,隔着一个胎死腹中的孩子,季方平恐怕也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任世晏在司法界以丰富的专业著述越来越名望远扬,他当选为市政协委员,在他和其他本市知名人士的大力呼吁下,Z大后面的旧式建筑保留了下来。任苒回家仍然住在那里,尽管任世晏时常找人打扫,可是长久没人居住的房子一旦颓败起来,似乎要比周边住宅迅速一些,除了庭院中那棵樟树依然绿荫如盖外,其他地方让任苒看了感慨不已。
祁家骏不声不响找来了工人,室内外查看后,迅速安排好哪些地方需要修缮,几个工人开始每天过来做修补维护的工作。
这天下午,任苒办完户口迁移手续,正坐在庭院里看书,顺便看工人更换屋顶破损的瓦。虚掩的院门那传来一声咳嗽,她扭头一看,面前站的居然是阿邦。
她诧异不已,胸中却紧接着迅速掠过喜悦:“阿邦,你怎么来了?”
阿邦却似乎有些不安,“任小姐——”
“咦,又这么客气了,三年前我们就说好了叫我任苒的啊。家骢呢,他在不在本市?”
“他昨晚回来看他妈妈,今天早上就乘飞机去了上海。”
“他知道我回来了吗?你都来了,他肯定知道的对吗?他现在在上海工作吗?你来得正好,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唉,早知道这样,我应该选择那个在上海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她一连串地发问着,又发愁地想到自己刚接受的工作
阿邦脸上的神情更加奇怪,“任苒,方便现在跟我去一次银行吗?”
“干什么?”她疑惑地问。
他一脸为难之色,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说,“祁总嘱咐我,转一笔钱到你的银行户口里。”
任苒心底的不安一点点放大,紧盯着阿邦:“什么意思?”
“那是你应得的投资收益啊,任小姐,你别多想。”
“他不打算再见我了吗”
阿邦不安地避开她的视线:“任小姐,他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别问了。我只知道,他昨天半夜打电话叫我赶过来,告诉我这里的地址,让我找到你,把钱转给你。”
任苒怔怔坐着,晚秋的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斑驳光点,她脸上是毫无波动的寂静。这三年里,她在网上搜索过祁家骢的名字,没有任何结果,他似乎已经在茫茫人海中销声匿迹;祁汉明到澳洲探视刚出生的孙子时,她鼓足勇气单独向他打听,他神态复杂地摇头说,祁家骢只跟他母亲有偶尔的联系,从来没透露过他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事。
她想,她只能等待。
然而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阿邦小心地叫她:“任小姐——”
任苒终于回过神来,涩然一笑:“不让你为难,阿邦,我们走吧。”
他们步行,来到不远处一家银行,阿邦拿到她的银行卡,在柜台那里忙碌着,她坐在营业大厅的椅子上等着,进进出出的人流,似乎跟她隔着无形的距离。只有当阿邦叫她过去签字,她才回过神来。
转帐的效率十分高,阿邦坐到她身边,将银行卡还给她,再递给她一张单据回执,上面清楚打印着她卡上多了二百万元现金。
她长久盯着单据,突然无声地笑了:“看来我确实有投身金融业的天份,甚至在没学习这个专业的时候,就做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投资,三年时间,这么高的回报率,我应该满足了。”
阿邦欲言又止,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她站起了身,“替我谢谢他,再见。”
出了银行,任苒信步走进Z大校园,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她从小熟悉的环境里走着。上次她也曾这样走过,那是三年前,她初尝爱情的喜悦,嘴唇肿胀,带着朦胧的向往与不确定。
她的指尖触着口袋里那张薄而硬挺的银行卡,这就是这一段感情留给她的全部吗?一个量化的数字,一个毫无拖延而且不必见面的了结,倒也很适合祁家骢断然的作风。
她转得疲惫之后,神态恍惚地走回家,呆立了一会儿,进去收拾了一个包,然后去了火车站。她买了去北海的车票,上车之后才给祁家骏打电话,告诉他,她要出去两天,祁家骏疑惑地追问:“怎么这么突然要出去,不是马上要去北京了吗?”
“阿骏,我去北海待两天就回来,别担心,”
祁家骏当然记得三年前她是从什么地方回到Z市的,顿时大怒,“他跟你约好了在那里等你吗?”
“没人等我,”任苒小心翼翼地说,“我只去两天,以后我再也不任性到处乱跑了,我保证。”
祁家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猛地挂了电话。
任苒到了北海,直接去国际港码头,然而一路打听下来,并没有船驶往双平,工作人员告诉她,“今天天气不好,可能会有台风,那边的渔船都没有过来,不如等两天。”
“可是我没时间等。”她看看铅灰色的天空,一阵烦乱。
“那你可以先到涠洲岛,再看有没有渔船过去,要去也得赶快,看风势,可能马上班船要停航了。”
她接受建议,买票登上了去涠洲岛的快船,海上风大浪急,船上只有有数的乘客,有几个跟她一样,经不起颠簸开始呕吐,好在快船比她几年前坐的渔船速度快得多,只一个多小时便接近了涠洲岛。在船上,她看向远远的东南方,只见黑云厚重积压在双平上方,小小的岛屿在海面上显得漂浮不定,她不由暗暗心惊。
上岸之后,天气更加阴沉,风势加急,她问遍码头,没一艘船去双平,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打了下来,她站着避雨的一个海鲜批发行老板直摇头:“小姐,不用找了,台风肯定要提前来了,预告说会到十级左右,所有船只接到通知全部回港避风,这种天气出海是找死。”
“台风会持续多长时间?”
“这个说不好,从几个小时到几天都有可能,”一个年轻的伙计插言,“一个月前的那场台风最好笑,上午还是狂风暴雨,学校都放假停课了,到下午就天气转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