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只得按他们的指点找一间就近的酒店住下,透过面海的窗子看出去,风势越来越大,透过紧闭的窗子缝隙有呼啸的声音传来,远远的海面掀起滔天巨浪,暴雨倾泻而下,瞬间天地茫茫。
这一场暴风雨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才止住,移动基站信号中断,到第二天任苒出门时,云开天明,到处是台风过后的狼藉景象,码头却一片繁忙,那个海鲜行老板告诉她:“现在双平那边的渔船肯定忙着尽快出海捕渔,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会到这边来卖渔再带客回去,其实那是个巴掌大的小岛,你站在涠洲岛朝东南看就看得到,没什么可玩的,不如就在涠洲岛上玩。”
她站到海岸边,看向东南方的双平。
隔着将近十海里的距离,在初升的太阳笼罩下,那个岛看上去小而孤单地悬在海平面上,她突然不明白这一次旅程为的是什么?就算踏上双平又怎么样?
爱情终结于不知不觉之中,对一个深切怀念母亲,却甚至怯于去母亲长眠的墓园的人来讲,这种凭吊方式显得如此荒唐。
她安静了一整天的手机响起,祁家骏急迫的声音传来:“小苒,你在哪里?”
“我……”她讷讷地说,“在涠洲岛上。”
“我在北海找了你大半天了,你在这种台风天里跑到一个岛上干什么?”祁家骏气得声音都有些变尖锐了,“你疯了吗?”
她无言以对,停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阿骏,我这就回来。”
她退了房间,直奔码头,和大群滞留岛上的游客一起挤上复航的班船,返回了北海。
祁家骏在国际港码头外等着她,她站到他面前,等着他的训斥,然而,他看上去尽管疲惫,却已经平静下来,只打开三菱跑车车门:“上车。”
“你……开车过来的吗?”
“我昨天听到天气预报北部湾强台风消息就去了机场,不过航班都停了,只能开车赶过来。”
“我都说了,我过一天就回去。”
祁家骏冷冷地说:“你有突然消失的前科,我不想再那样大海捞针一样找你。”
任苒无言以对,只得垂下眼帘,再度说:“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祁家骏硬梆梆地说,“你给我解释一下,如果他根本没约你,你这么死心眼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是什么意思。”
“再没人给我等了,阿骏。明天我会去北京,以后好好工作。”她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他,平静地说。
祁家骏被她眼底的死寂震住,伸手握住她的手,再没说什么。
从北海到Z市全程高速,路况十分好,开车回去花了六个多小时,到任苒家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维修工人正在清场准备离开。
祁家骏送他们走后,招呼任苒过去,“你看这个木匠师傅的手艺真不错,这个缺口补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任苒定睛看着那个楼梯扶手,的确,需要努力辨认,才能看出修补痕迹。
“替我谢谢那位师傅。”
“走,出去看看。”
两人走出去,仰头看着屋顶。在她的要求下,只做修补,不做翻新,屋子的外观维持着原状,只是所有的外窗更换了深红色的木制百页窗棂。
“明天就可以全部完工了。”
“我明天去北京,也许在那边打拼个几年,我可以选择回来工作,在这个房子里好好住下来。”
“那再好不过了,我也会回国。”
“阿骏,我们一门心思往外面跑,再想着回来,是不是很可笑?”
“如果你没离开,怎么可能知道哪里才是你最喜欢待的地方。”
她也长久地仰头,看着屋顶的天空,然后笑了,“没错。”
如果不曾去看过外面的世界,她会安然停留在原处吗?
如果没有投入那一段感情,她会不会终身遗憾?
虽然开始与结束都如此不由她选择,可是她已经经历过。
她想,那就这样吧。
任苒与祁家骏同机到了北京,祁家骏转机去墨尔本,她留在这个城市,开始了她的职业生涯。
20世纪的头几年,外资银行不断在国内开设营业性机构,并且开始推行本土化战略。任苒经过初期培训,分去银行资产管理部门做analyst(分析员),虽然由学校转入职场,面临不少挑战,但她学习能力强,又肯吃苦,上手还算顺利。
她上班的地方位于北京繁华的CBD,找中介看了几处房子后,在交通便利的居民区内,租住了一个一居室独自居住。她和这个城市成千上万满怀梦想的年轻人一样,按固定的时间上下班,闲暇时与同事去卡拉OK或者酒吧小坐,看看电影或者话剧,通过各种网上社区结识新的朋友。
最重要的是,她开始认真考虑职业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