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茧[娱乐圈]

作者:九月鸢尾

《蝶茧》--作者:九月鸢尾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第一章】

姜唯心刚刚踏进市医院大门,暴雨便接踵而至,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淹没在铅灰色的云层下。

市医院新建的这栋大楼,是去年应氏慈善基金会捐盖的,应老爷子就住在这栋楼里的高级VIP病房里。走廊上灯光如昼,映着一片寡淡的惨白色,姜唯心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没有哪一日会像今天这般魂不守舍,惶恐不安。

老爷子的病情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推开门进去,她一眼便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老人,第一次见到他时,姜唯心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娃娃,如今白驹过隙,回忆里的那张脸被皱纹填满,历经沧桑,被岁月折磨成了物是人非的模样:

“是我们家唯心来了吗?”

听到推门的声音,老人家沙哑的喉咙里传来一声低语,随即往她这边投来一个目光,姜唯心看到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顿了顿,心底里泛起一股酸意,她走过去坐到床边,拉起老人家的手握住,说道:

“爷爷,唯心来看你啦,医生说只要你乖乖配合检查,还能活到一百岁呢。”

听过无数次这种话的老爷子勉强勾了勾唇角,握着她的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

“唯心呐,你好像又瘦了啊,是不是那小子不给你吃肉啊?”

“我这是胖了,不是瘦了……”说着,姜唯心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你看,这不是手上不长肉,全长脸上了嘛?”

沈老爷子昨天才从抢救室里出来,此时头脑不清醒,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他最怕孤独,这会儿清醒了一些就吵着要见姜唯心这位宝贝孙媳妇。

姜唯心嘴甜,不过聊了半个多小时,老爷子的一脸忧愁便消散到云外,要不是后来医生叮嘱不能说太多话,她还准备再陪一会儿。

从病房里出来时,大雨还在下,一时半会好像不会停。

她刚刚冒出个想去护士台借伞的念头,就看到从雨幕里走进来的应斐,彼时,天色将晚未晚,泛着点昏黄色,那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手掌因为撑着伞的动作露出一小截纤瘦白净的腕骨,这人撑伞的动作一向习惯前倾,这会儿只露出小半截干净利落的下巴线条,看不清是什么神态。

“爷爷怎么样了?”

男人的嗓音浸进潮湿的空气里,听起来有几分清冷,也辨不出情绪。

这人顺势跨上台阶,收伞以后站在她的右侧。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正撞上应斐落过来的目光,上一次见面还是半个月前他去出差的那个早上,许久不见,她因为面前那副容颜愣了半响,她其实见过不少被世人称为帅气好看的脸,唯独应斐的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好看的令人恍惚。

他此时敛眉看着她,睫毛微低,眼尾落下一片好看的暗影,他是天生的冷白肤色,这会儿走廊的灯光一映照下来,脸部更显苍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禁欲矜贵的纤弱美感,这样的感觉,配上那双微阖着的上挑眉眼,更像一只乖戾狡猾的狐狸。

私底下,姜唯心还蛮喜欢叫他老狐狸。

“嗯?”

忽然听到对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疑惑,姜唯心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

“病情有点恶化,不过刚刚精神头上来了,拉着我说了不少话。”

她说完,看了眼弯腰把雨伞竖在墙边的某个人,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昨晚回来,竟然没直接回家找她?

也罢,就这人凉薄的性子,找她还能干什么呢?

姜唯心摸了摸自己的发冷的手臂,也不问他为什么不回家,潇洒的挥了挥手:

“那你去探病吧,我先回去了。”

“等我。”

“我……”

姜唯心才说了一个字,男人的身影已经走出几米开外。

她看了眼那个走远的背影,又把目光落到竖在墙角边的雨伞上,那墙壁上画了一个红色的长方形标志,那把伞被竖靠在标志的正中间位置,不偏不倚,对的整整齐齐。

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噼噼啪啪的和闺蜜苏静秋发牢骚:

【老狐狸回来了,怎么办,我现在就想带着他去民政局离婚。】

【你怎么又冒出离婚的念头了,你想想他的身家千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唉,要不是爷爷还有一口气,这日子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姜唯心低着头打字,留意到视线里有道阴影,抬起头时才看到刚刚折回去的男人已经回来了。

她心里发虚,赶紧锁上手机,吞吐的问了一句:

“怎么那么快?”

“医生不给探病了。”

说是今晚姜唯心和他聊的太欢快,不合适再探病了。他只和护工打了声招呼就回来了。

拾起刚才竖在墙边的雨伞,应斐淡淡扫过她的手机:

“和谁说话?”

“和静秋聊天打发时间。”

应斐撑着伞,脚步迈的大了一些,姜唯心勉强几步才跟上去,看她不说话,她刚刚想要不打自招的事情也就没想要和他提了。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后来进了停在医院外面的宾利车上,应斐才开口问了一句:

“你不准备和我报备了?”

“什么……”

姜唯心是真的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对上那个人落过来的目光才想起:

“你说昨天啊,昨天我私底下去谈了一个小吃店的广告,我觉得还挺不错的。想试试。”

姜唯心是个刚入行一年多的小演员,目前只有一部电影作品和两个写真封面,现在谈论的这个小吃店广告是她自己去谈来的。

在她说话的这会功夫里,应斐已经换了一个慵懒的姿势,长腿交叠着,等她说完才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可以。”

“推了,炸鸡这种垃圾食品不健康,如果是蔬菜就另当别论,试吃这种不健康的东西我很反感。”

他做人一向这样的,姜唯心在他身边不过是个附属品,连征询意见的资格都没有。

她早就知道会这样。

——

姜唯心是大二那年和应斐领结婚证的,去年从戏剧学院毕业,她提出想去工作后,应斐以职场生活太复杂为由,安排她进了应氏旗下的星光娱乐,她没有经纪人,也不受公司条约管束,偶尔去老师那里上表演课,也不算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演员,那部女三号的电影,是有导演找上门,经过应斐的批准才得以参演的。

结婚以后,她的一切生活都由应斐来安排。早就知道小吃店广告是这种结果,姜唯心倒也不意外,回家洗漱后往床上一趟,继续和苏静秋发牢骚:

【看吧,老狐狸说吃炸鸡不健康,果然黄了。】

【那你看看素食店的广告,素食总能拍了吧?】

【我不拍广告了,我想离婚,我现在就想离婚。】

她要是有那种谈一个广告就成一个广告的本事,早就把应斐踩在脚底下了。

姜唯心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握着手机等苏静秋的回复,那边估计是有事要忙,没等到回复,倒是等到了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应斐,看到她躺在床上,自然又是一问:

“还在玩手机?”

“我话题还没聊完。”

姜唯心瞟了一眼,看到他顺势坐在床沿边擦着半干的头发,他只在下身围了一块浴巾,随着他擦头的动作,他左肩上那一块显眼醒目的烫伤疤痕落到了姜唯心的眼睛里,那是在四年前留下来的,疤痕从左手臂攀到左肩上的肩胛骨,一直延伸到他的脖颈处,烧伤面积很大,经过这么些年的修复,疤痕虽然有所减缓,却留下一片绯红色的印记,好像是一只蝴蝶的翅膀。

那场事故和她无关,但这个疤痕却因此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可怕吗?”

擦头发的那个人忽然停了下来,盯着她的眼睛,姜唯心被这声问询打断,头摇的和一个拨浪鼓似的:

“有什么好害怕的啊,我又不是第一次见。”

她说完,拉起被子缩到床铺的另一侧,继续看着坐在床上擦头发的半裸男人,那块疤痕在她还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就看了好多年,一点也不影响他那张脸在她面前勾魂夺魄,姜唯心舔了舔唇角,仿佛听到脑海里有血液翻腾的声音。

平日里工作繁忙,没时间天天见面,这还是头一遭,姜唯心如此清楚的看到这人半裸着身体,冷白皮的优点就是无论如何都能给人一种干净又年轻的美感,尤其这人胸口和小腹上的肌肉线条还极具美感,没有过分健硕过的强硬,线条流畅有型,充满着男性荷尔蒙的撩人气息。

这个老狐狸,到底为什么要半裸着身子坐在床边擦头发?

没事把腹肌练的那么好看做什么?

她收回视线舔了舔唇,床边塌陷了一块后,这人忽然出现在她上方,将一只手撑在她的枕边。她抬着下巴望着他,男人眼瞳深邃,敛眉看人时那上扬的眼角也会垂下来,天生自带一种勾人魂魄的美感,她仿佛听到胸腔里的血液在尖叫着沸腾的往脑门上冲,暗自脸红着腹诽:

今晚到底是吃她吃春-药了,还是这个人吃荤了,怎么看哪儿都有一种他好像故意在勾引她的错觉?

“你刚刚有没有看出来我背有什么变化?”

姜唯心:“……”

这哪里看得出来啊,不就是那只蝴蝶小翅膀么?

“还是小蝴蝶。”

小蝴蝶这个爱称总比疤痕要好听的多。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疤痕的时候就是如此评价的。

应斐没有回应她,看她神色如常,一脸淡然的模样,便转身关上了自己那边的床头灯,先入睡:

“差不多该睡了。”

每月单数那几天,晚上的应斐除了加班熬夜,也不会干什么别的事情。

姜唯心倒下没一会儿就睡了,梦境里,她又梦见订婚后和应斐的第一次缠绵,在这方面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反正她后来回忆起来才后知后觉,他是个会哄骗人的绝世高手……

那些片段断断续续的,最后画面一转,从大火里出来的应斐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男人放大的惨白脸色近在眼前,吓得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昏暗一片,一瞬间有些分辨不出是在哪里,后来缓过神来,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被睡身侧的人握住,在下面做运动,她嫌弃的缩了缩手,被他一手捉住,覆盖在手上的那双手更加用力,仿佛要捏碎她的腕骨。

她闭着眼睛装睡,心底思绪万千,忆起结婚以后这个人对自己越来越冷淡的态度,她的背脊也跟着发凉。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喜欢用这种冷暴力对待一个不喜欢的人?

想的入神时,得到满足的某个人终于停手,他点开手机的锁屏界面,借着手机光亮用湿巾给她擦手,他握着她的手腕,一根一根的,轻轻的抚摸在她的指节上,姜唯心本来还有些睡意,被这人细细密密的动作挠的心烦意乱,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会结束。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视线里那道手机的光亮暗下去之后,这才睁开眼睛。

视线里先是一片昏暗,后来适应了屋子里的环境他才看到应斐坐在床前,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睡颜打量。

去他喵个腿的,弄完了还坐在床前看自己,差点被这个眼神吓死……

姜唯心内心起起伏伏,面子上却还是保持着一贯清高的态度,清了清睡醒后有些沙哑的嗓音,问他:

“怎么了?”

应斐手里好像在把玩什么东西,闻言蹭的一下,在昏暗的卧室里点燃了一个打火机:

“你醒了啊?”

再不醒手腕骨都要被他捏断了。

姜唯心不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吵醒,就是每次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的手只是他单纯泄-欲的工具后,就觉得无比的绝望和迷惑。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打火机的光亮被人吹灭后,这个人重新回到床上,拉着她的手坐起来,往她的锁骨和脖颈上亲了亲,缠上她的指尖,哑着嗓子的在她耳边低喃:

“起来帮我,我没尽兴。”

姜唯心克制住心里那股想要翻身把这变态踢下床的冲动,提醒一句:

“今晚单数,别忘了,”

应斐抬脚勾起滑落的被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疑问:

“你记得那么清楚,想要了?”

什么语气啊?

说的好像她很期待似的?

她想要个屁,她从来不屑去求这种事情。

姜唯心不想做这种事情,但又觉得夫妻一场,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矫情。

毕竟应斐是她抢来的老公,本来就是她欠着他的,她眯着眼睛坐起来,听到这人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

“现在十二点已经过了,是双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