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

作者:天下归元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飞弹兮不复返。

    头发乱飞满面狰狞,咬牙切齿杀气腾腾,萧包子带着一往无前的必杀决心,踩着满地糕点尸骸,满腔仇恨的以身作弹,磨牙霍霍向帝王,以有生以来难得的敏捷,奔杀而去。

    我冲---

    !!!

    ......

    萧玦抿了抿唇,咳嗽。

    秦长歌满面怆然,望天。

    玉自熙偏着头,单手悬空拎着四岁娃娃的后衣领,满面好奇的与在半空中荡啊荡的萧包子狐眼对大眼。

    困惑的道:"大英雄,你这是在干嘛呢?"

    正在狂奔中却冷不防被某人无礼粗鲁的拎起而被迫中止追杀行为的萧包子,四脚踢腾满面悲愤,大叫:"放开我!还我零食--"

    玉自熙眨眨眼,巧笑倩兮,"哎呀,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

    恨恨不已犹自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萧包子,舞了半天见没啥效果,艰难的扭过头,正准备采取怀柔政策以德服人,好叫这混账家伙放下他来,突然认出了玉自熙的脸。

    呆了一呆。

    这不是上林山下那个娘娘腔?

    立刻想起那日烟熏的石坑,惨嗥的乞丐,飞电的利矢,淋漓的血肉肠脏和遍地的尸体,包子脸皱成一团。

    悄悄扭头,瞄了瞄萧玦。

    ......刚才太激动愤怒了,怎么就没认出来变态王爷和梦游皇帝呢?

    萧包子一向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即决定将功补过。

    闪电般的换上笑脸,萧包子呵呵笑:"我刚买了新糖果,高兴,高兴,送来给你们尝尝......"一边转头,将乌黑爪子里的糖葫芦揪下一颗,献媚的塞到对面萧玦嘴里。

    ......

    萧玦石化。

    秦长歌四顾地形,准备觅路逃生。

    包子乐呵呵的再揪一颗,再次艰难转头,玉自熙一看不好,立即五指一松。

    砰!萧包子摔了个屁股墩。

    ......

    龇牙咧嘴的摸着屁股,包子在腾腾的灰尘中哀怨的转头看玉自熙,娘娘腔你太过分了,你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吗?你犯得着为颗糖葫芦将我往最脏的那块地儿摔吗?你比皇帝还金贵?皇帝还吃我的糖葫芦呢。

    他得意洋洋的去看萧玦,皇帝大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弧线完美的嘴唇上很不协调的粘着亮晶晶的糖球。

    四面伪装成百姓赶来的侍卫,在不远处围成一圈,齐齐张大了嘴。

    看着高贵的,俊朗的,一向风采奕奕气质非凡宛如天神无人敢于亵渎的皇帝陛下,粘着糖果默然伫立,神情惨不忍睹。

    这辈子前所未有,以后也绝不会再有之西洋景啊......

    半晌,在萧玦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糖葫芦终于因为黏度不够,缓缓下沉,拖着粘稠的鲜艳红线,啪的掉落地上。

    萧包子一骨碌爬起来,大叹,"可惜,可惜!德胜铺子的糖葫芦,全城做得最好的!"

    他拍拍小袍子上的灰,一溜烟绕过那两个恐怖人物,溜到秦长歌身后,拽她的袖子,"走,走......"

    良久,萧玦终于僵硬的抬袖,拭了拭唇上糖汁,皱着眉看萧包子,这小子,胆大无耻!

    不过......耐打耐摔的皮实劲儿,倒有几分自己幼年的影子。

    就是太狡猾奸诈了些,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夫妻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看着秦长歌身后探出的那双乌亮大眼,心中突然生了一丝微微的疼痛,溶儿若在,是不是会有点象这个孩子?有相似于他的坚韧,有相似于长歌的慧黠;溶儿若在,是不是比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更漂亮更可爱?

    心情缓缓的低落下去,低落中突生出一丝烦躁,那燥郁如火苗一拱一拱,舔舐着裂痕宛然的记忆,令他晕眩耳鸣,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火。

    想要向这个似长歌却又非长歌,令他一次次产生希望再失望,一次次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而愈发低落烦躁的罪魁祸首,发火。

    目光如利剑般盯向秦长歌,萧玦冷冷道:"大胆宫女,不好生侍奉公主,竟然偷溜出庵惹是生非,你就不怕国法宫规,治你之罪?"

    退后一步,秦长歌微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萧玦面上泛起的红潮----他这是怎么了?刚才那糗状都没生气,现在却上了无名火?这神情气色也不对,难道这几年暗传的他性情有变喜怒无常,另有原因?

    一时又想起上林庵那夜萧玦莫名其妙的梦游,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此时不是细想的时辰,秦长歌微微一笑,直视萧玦双目。

    "怕,当然怕,只是,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现在您应该是富商萧大少。萧大少打算在这繁华闹市之地,将和您那富商身份风马牛不相及的长公主侍女,镣铐加身押解过市吗?"

    萧玦一怔,方皱起眉,秦长歌又淡淡道:"或者,您在人群中亮明身份,将微服变成公巡?"

    不待面色沉黯的萧玦回答,秦长歌指向人群,"您看,这盛世街景商埠连绵,百姓和熙笑语繁华,西梁子民,沐浴皇室德政,历经多年辛劳,缔就这红尘里极好的去处,雍容,平静,欢乐,和祥,人心所向,这些,都是人世间美好的东西,不应因修行而故意摒弃,不应因龃龉而任意破坏,正如修行既当出世也当入世一般,上位者当威凌天下也当俯就臣民,就如此刻,如果您摆开仪仗,亮明身份,隔开关防,清场驱逐,令商贩做不成生意,孩童买不了玩具,老者惊乱跌足,万民战战俯跪,将这难得的欢乐之时祥和之气破坏干净,只为了申斥一个无足轻重的婢子......您觉得,值得?"

    "啪,啪,啪",有人鼓掌,

    却是一直微笑倾听的玉自熙。

    艳光妖冶的男子,倚在墙边,懒懒笑道:"少爷啊,你瞧她侃侃而谈强词夺理的这个样子,啧啧......"

    他一笑住口,神情忽然间有些遥远,如春波秋水的明眸里,依稀荡漾着一些细碎难明的忧伤。

    萧玦笔直的立着,眉宇间的神情,似是永不融化的苍山之雪般千年万年的寂寞寒冷,他当然明白玉自熙未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在刚才那一刻,那少女仰起的线条细致的下颌,温柔而又明朗的言语,无畏的神情,雍容的风致,令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告诫好自己别将她和秦长歌的身影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