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只要能将这位青葱少年扳正,别让他突发奇想做出什么怪事,引得朝中言官发难,性情一回又何妨。

    弘文馆中的那本早给杨瓒提醒,太子殿下正处于-叛-逆时期,逢弘治帝大行,心中定堆积不少情绪,恰似一根绷紧的弹簧,压得越重,反-弹得越是厉害。

    如果不能寻找到协调的办法,要么弹簧被压折,要么施力的人被弹飞。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杨瓒乐见。

    “孤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朱厚照叹气,手搭在腿上,现出满脸愁色。

    “殿下尽可畅言,臣听着便是。”

    “……好。”

    朱厚照点点头,向台阶上一靠,从弘治帝的密旨开始讲起,提了两句盐引,又转到寿宁侯和建昌侯守陵,最后结束在张皇后的质问。

    “孤不明白。”

    望着青石砖上的纹路,朱厚照似在对杨瓒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母后为何不能体谅孤,为何一定要护着孤的两个舅舅……”

    杨瓒没有说话。

    国舅如何暂且不论。皇后的言行不是他能置喙。

    “两个舅舅跋扈已久,孤甚恨。父皇无旨,孤也要将他们送去南京!”

    南京?

    “魏国公徐俌刚正,世代镇守南京。”

    朱厚照解释一句,杨瓒瞬间明了。

    别看张氏兄弟在神京城跋扈,到魏国公眼前,也只有缩起脖子老实蹲墙角的份。

    魏国公是谁?

    中山王徐达的后裔。太宗皇帝的发妻徐皇后便出自徐家。

    张皇后得宠,张氏一门双侯,却是面上荣耀内里草包,手中并无实权。魏国公府则不然,实打实的武将起家,开国功臣,奉天子命镇守南京。

    比起神京,金陵最不缺的就是勋贵外戚,一个赛一个的树大根深。

    一旦被扔进南京,张鹤龄兄弟再大的本事,也掀不起半点浪花。好不好,就会被哪个国公侯爵拍个半死,下场恐怕比守陵更惨。

    思及此,杨瓒微敛双眸。

    朱厚照确实聪慧,也不乏手段,只要他肯上心,成就未必会在父祖之下。

    问题是,事情会如他所想,向最好的方向发展吗?

    杨瓒拿不准。

    “殿下,既有先皇密旨,内阁官文,自不得更改。”

    “孤知道。”

    朱厚照忽然转头,双手交握,道:“孤就是想说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不待杨瓒回话,接着又道:“父皇也有密旨留与杨编修,朝参之日,会当着满朝文武宣读。”

    “臣?”

    “对。”

    杨瓒有心打探一二,朱厚照却摇头,笑道:“暂时不能说,需得内阁过目,吏部加盖官印。总之是好事。”

    好事?

    那就好。

    为开解朱厚照,杨瓒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提及边-疆-军-事,内-廷-演-武,总算让对方宽慰许多。

    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过去,朱厚照谈性愈浓。临到晚膳仍不愿放人,干脆将杨瓒留下,不提规矩,一并用饭。

    连日里,谷大用和张永等一直担心太子殿下的膳食。忽见其胃口大开,就着青菜豆腐连吃六碗,不禁热泪盈眶,齐齐看向杨瓒,眼中闪着星星,背景一片-粉-红。

    杨瓒被看得不自在,默默扒饭,差点咬到舌头。

    能否不要这么看他?

    被内廷中官仰慕,压力委实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