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长史?”
见到驾车之人,杨瓒颇有些吃惊。
“杨侍读快上车!”
冰雹稀稀落落,雨水打在身上依旧难受。未及多谢,杨瓒撑着羽帽,小跑到车厢后。
车厢门打开,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惊讶道:“顾千户?”
意外的,顾卿未着千户服,而是穿着白泽补服,腰束玉带,金缘纱帽放在一旁,鸦青的长发只以玉簪挽起,几缕散落在肩上,端得是鬓若刀裁,目朗眉清。
“千户为何在此?”
话出口,杨瓒就晓得不对。然出言如泼水,想收回,已是来不及了。
“家父寿宴。”
顾卿侧头,眼尾晕上淡红,唇角带笑,不似往日端正严肃。单膝支起,修长的手指敲在膝头,竟有几分名士的狂态。
飘如游云,桃-浓-李-艳。
矛盾到极致,却又奇异的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杨瓒坐进车厢,目光不自觉定住。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响,才倏然回神。
咳嗽一声,转过头,尴尬两秒,又不自觉的移动视线。
几次三番,对上顾卿弯曲的双眸,心头忽然一动,也忍不住笑了。
“杨侍读为何笑?”
“顾千户又是为何?”
“在下未笑。”
“那下官也没有。”
顾卿脸上的笑意更深,甚至融入眼底。
“在下不胜酒力。”
靠向车壁,顾卿微仰起下巴,闭上双眼。
“千户醉了?”
“并未。”
杨瓒正思量如何接话,车厢忽然一阵颠簸,本该在对面的顾卿,倏尔倾身,单手撑在杨瓒颈旁,呼吸擦过耳垂,睫毛轻颤,然后……滑-倒在杨瓒身侧。
足足五秒,杨瓒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差点魂飞天外。
回神之后,看向枕在自己腿上,不知真睡假睡的顾千户,仍有些搞不清状况。
推开?还是不推开?
犹豫片刻,终于x心占据上风,理智被大力甩飞。
美人当前,便宜送上门,不占白不占。
杨瓒微动了动,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些,调整呼吸,熟悉的沉香沁入鼻端,不自觉的闭上双眼。
顾卿微侧头,掀起长睫,眸光轻闪,一抹微芒流逝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哒哒的马蹄声消失。
马车停在长安伯府前,马长史跃下车辕,上前叩响门环。随行的护卫拉紧缰绳,翻身下马。
听到门轴的吱嘎声,杨瓒正想叫醒顾卿,未料腿上一轻,顾千户已自行起身,目光明亮,哪有半点酒醉的样子。
杨瓒眨眼,再眨眼。
意外的,没有耳根发热。
“千户睡得可好?”
“好。”顾卿弯腰,推开一扇车门,侧首笑道:“多谢杨侍读。”
话落,跃下马车,行动之间,袍角翻飞,腰间金-牌-玉-环-轻-撞,风-流-恣-意-尽显。
杨瓒沉默。
占便宜?
捏捏额角,抹两把脸,杨侍读不得不承认,和古人玩心眼,果真还是太嫩。
府门开启,马车径直驶入。
顾卿没有进府,接过校尉递上的缰绳,跃身上马。
见杨瓒面现疑惑,马长史上前道:“伯爷还要去北镇抚司。北边有消息,鞑靼退兵时出了些事。”
“鞑靼退兵了?”
杨瓒惊讶,此事并未闻于朝堂,连兵部都没得知消息。
“是万全右卫镇抚使密报。”马长史道。
“事情牵涉朵颜三卫和宣府大同的羁縻卫所,恐怕朝中也有干系。”
“镇守太监身边的番子死的死伤的伤,多不顶用。只得借锦衣卫的快马,先一步报送京城。免得京中有人得到消息,先一步毁灭证据。”
“牵涉朝中?”
杨瓒还想再问,马长史却摇摇头,不肯再说。
行过前厅和中厅,杨瓒本想直接回客厢,却被马长史拦住,将他引到后堂。
“方才来不及说,北镇抚司百户钱宁送来三人,言是杨侍读的族人,从涿鹿县前来,现正安置在后堂。”
族中来人?
谢过马长史,杨瓒独自行到廊下,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终推开半掩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