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性格沉稳,人也聪慧。”吴太妃道,“先前娘娘说过,这孩子年纪小了点,可改了主意?”

    “十三,虚岁十四,和天子差一岁,也是般配。”王太皇太后道,“需得遣人到金陵,仔细探查其家人品行。”

    若是再出一个庆云侯,或是寿宁侯,还不够糟心的。

    “娘娘说的是。”吴太妃又咳嗽两声,“我这身子不济,娘娘若是有精神,不若请太后暂移仁寿宫,免得过了病气。”

    王太皇太后皱眉,问道:“可是又有哪里不对?”

    “没有。”吴太妃摇头,“我这病来得急,担心过了病气。今日之后,有事便遣女官通传。等我好些,再来同娘娘问安。”

    “你这话说的,是想戳我的心?”王太皇太后红了眼圈,一把拉住吴太妃的手,“什么过了病气,以后休要说这话!”

    “娘娘,”吴太妃叹息,“凤体为重。”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王太皇太后道,“就算真的……咱们也好作伴,到地下见过先皇,无论如何,都要先给万氏一顿廷杖!”

    “娘娘?”

    “你出过气,我可没有。”王太皇太后笑道,“到了地下,总该畅快一回。有列祖列宗,圣-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看着,我就不信,陛下还能护着那万贞儿!”

    吴太妃先是发愣,继而轻笑。

    王太皇太后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陪着一起笑。

    笑到最后,两人都流出眼泪。

    “好,真有那日,我必亲自执起廷杖,痛快一回!”

    弘治十八年十一月辛亥,英国公张懋、兵部尚书刘大夏奉敕简阅京卫操演。

    是日,天子亲临演武场,内阁首辅刘健,次辅李东阳和谢迁伴驾。翰林院侍读杨瓒,侍讲谢丕得幸随驾,立于台旁,一同观操。

    留守六十八卫俱上名册,由都督府及兵部筛选,择精锐六万三千五百七十人,分作五营,各领以把总指挥,习操听用。

    以武定侯、怀宁侯、南和伯、永顺伯、长安伯为坐营官,分掌万余人。

    依天子意,分拨三千营及神机营千余人,仿照太宗皇帝征讨草原战阵,分批操演。

    演武场四周,由羽林为、金吾卫、锦衣卫等分别把守。

    演武场中,五营军官着甲胄,百户着皮甲,总旗之下俱为袢袄,分枪--兵-弓兵列阵。

    旗帜烈烈。

    鼓声中,百余架战车推出,车上架铜铸火炮,随旗官号令点火。

    炮声隆隆,大小铁球飞出,暴雨般砸中预先排好的草人,腾起一片浓烟。

    “令起!”

    鼓声更烈,五营官军臂缚彩带,由把总指挥率领,变换战阵。

    五名坐营官均是黑色甲胄,横刀跃马,冲在阵前。

    距离虽远,杨瓒仍能一眼认出顾卿。

    黑甲红缨,银枪骏马。

    两营相遇,监枪官率先发令,排枪之后,手持重兵的骑队自两侧冲出,刀棒相击,金戈之声恍如雷鸣。

    看到骑兵手中的武器,杨瓒揉眼,再揉眼。

    近两臂长,前宽后窄,沿顶端楔入数排尖钉,光是看着,就觉煞气逼人。

    按照太宗皇帝阵图,此乃骑兵利器,每遇敌寇,必所向披靡。

    杨瓒不再揉眼,嘴角抖了两抖。

    非常人行非常事。

    永乐大帝不愧为杀遍草原无敌手的猛人。

    先是战车火炮,紧接一阵排枪,其后直上狼牙棒,是个人都受不了。

    只可惜,战阵虽好,操演的官兵早非当年。阵中所用的“重兵”,皆以木头制成,刷上黑漆,挥舞起来颇有几分气势,实际全无半点杀伤力。

    杨瓒都能发现不对,何况朱厚照。

    随战阵操演,原本脸膛通红,激动不已的朱厚照,兴奋渐消,脸色越来越黑,大有一黑到底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