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言官本有监察百官,弹劾不法之责。

    天子以身作则,处处守法,依祖制办事,谁敢做锄头椽子,上言此事欠妥,必当廷杖加身,揍个半死。

    青史留名?

    做梦去吧。

    史书记载,必会斥其为“不守法”的小人。考虑到言官身份,更会加上“渎-职”二字。

    于是乎,朱厚照占据“大义”,全方位无死角的开始修理群臣。

    百官憋着怒气,干脆破罐子破摔,每日上朝都要-狠-戳-天子神经。

    发展到后来,众人在天子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只能朝着内官喷火。被敕令掌管内卫,入神机营-监-枪的刘瑾谷大用等人,有事没事,都被骂得体无完肤。

    “奸宦小人!谗-佞-之徒!”

    骂得不过瘾,有人大笔一挥,奏疏之上赫然有了“八虎”二字。

    该说历史偶然,还是时代必然?

    知道此事,杨瓒愣了许久,顿感不可思议。

    论理,刘瑾被压制,能发挥的“光热”有限,张永谷大用等也没做太出格的事,不该被骂得这么厉害。

    可谁让他们是宦官,还是天子身边的宦官?

    作为同被指桑骂槐,各种挑刺之人,杨侍读难免生出一丝同情。

    “人生无奈啊。”

    发出这声感叹,杨瓒递出腰牌,迈步走进宫门。

    彼时,两班文武多数到齐,正候在御阶之下,等着御驾到来。杨瓒左右看看,发现谢丕顾晣臣就在不远处,就要提步前行,至少也该打个招呼。

    刚走出两步,身后既有响鞭。

    群臣登时一静,衣袖-摩-擦-间,文武分立,按照品级列班。

    西角门不比奉天殿,并无多少落脚处。队末的几名言官,几乎是挤在一起,才勉强站在门内。

    朱厚照没有乘御辇,一身明-黄-色-盘龙服,头戴金翼善冠,腰束玉带,脚蹬龙靴,板着脸,大步流星走进殿内。

    “跪!”

    天子高坐龙椅,中官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听着有些耳生,不似张永谷大用熟悉。

    杨瓒跪拜起身,抬头上望。看不清五官,高矮胖瘦倒是有些熟悉。

    刘瑾?

    只看身形,杨瓒不敢十分确定。

    微微眯眼,假如真是刘瑾,要解决的麻烦,怕会多上几件。

    刘瑾不是第一次随朱厚照上朝。

    自调入司礼监,在王岳戴义两尊大佛的“压迫”下,刘公公走路都要踮起脚尖。万事小心,仍被抓住把柄,狠狠收拾两顿。

    司礼监收拾人,面上压根看不出伤痕,却能让受罚之人生不如死,恨不能早早去见阎王。

    身为少丞,刘瑾必到司礼监轮值。

    每到轮值日,刘公公都是青着脸进去,白着脸出来。见到朱厚照,还要陪着笑脸,半句口风不漏。不然,下回只能被收拾得更狠。

    这等悲惨境遇,换成他人,必定整日以泪洗面。

    刘公公意志坚定,抗压能力非同一般,硬是扛过最艰难的日子,抗击打能力逐日增强。加上能说会道,善于揣测上意,终于再次入了天子的眼。

    谷大用和张永被-军-务拖住,不能时刻严防,刘瑾渐渐得回天子宠幸,虽不及早先,也能让丘聚高凤翔等看着眼红。

    现如今,每隔三日,刘瑾便能随朱厚照升殿临朝。站在高阶上,俯视文武百官,当真有扬眉吐气之感。

    只不过,今日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刘公公小心瞅一眼天子,放胆在文官队伍中打量。

    绯红之后均是青袍乌纱,垂首恭立,想要寻出某人,实在有些困难。

    按照路程,某位奉训大夫,该是这个时候回来?

    想到这里,刘瑾下意识就想捂脸。

    只能说记忆太深,杨侍读的金尺早成刘公公的噩梦,今生今世,想忘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