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英明!”
杨瓒行礼,告诉自己,放心还早。只是迈出第一步,其后必有更多阻力,必要振作精神,才能同某些爱好挑事的同僚大战三百回合。
熊孩子犯熊,冒险陪上一回,又有何妨。
为胸中仅存的热血,杨小探花握拳,拼了!
正德元年,正月庚子,杨瓒回京第三日,天子驾临奉天殿。
受够西角门的逼仄,接到换地早朝的口谕,文武群臣无一人反对。
御阶前,站着一身蟒服的谷大用。
昨日,杨瓒上请完毕,顺带又抽刘公公一顿。谗言惑君,不将天子带向正道,两罪并罚,抽得比上次更狠。
朱厚照没有阻止杨瓒。
经过杨侍读的一番剖析,朱厚照骤然发现,在胳膊不够粗之前,尝试和群臣掰腕子,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就算赢了,也会疼上十天半个月。
身为天子,本应是操控棋局之人,撸袖子亲自下场,实在不够明智,完全是傻到冒烟。
不承认自己犯熊,错的必须是旁人。
想到刘瑾几番“进言”,朱厚照差点亲自动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刘公公这顿抽都是“实至名归”,半点也不冤枉。
于是乎,“短暂”间隔之后,噩梦成真,刘公公二次脸肿,复成猪头。
据言,因样子过于凄惨,司礼监王提督都生出恻隐之心,对下边的人发话,在消肿之前,轻点收拾。
轻点下手,而不是不下手。
刘瑾关在屋里,对着墙角垂泪。
想干点坏事,怎么就这么难?
姓杨的是他今生最大的克星,没有之一!
“天子升殿,跪!”
比起刘瑾和张永,谷大用的声音少去几分尖锐,听着还算顺耳。
杨瓒随群臣跪拜,起身时不小心按到前臂,好悬没有呲牙咧嘴。
抽人是个力气活,想要可持续发展,必要勤加练习。
大殿之上,文武皆以为将继续昨日“议题”,要么天子-暴-怒-甩袖,要么又有几个倒霉蛋被大汉将军拖走。
不料,朱厚照改换作风,雷厉风行,不给群臣开口的机会,先一步令谷大用宣读圣旨。
“天子敕:召前总镇两广地方太监韦经还朝,查贪污税银,依律严惩。”
“召镇守江西太监董让,镇守蓟州太监刘琅还朝,交司礼监法办。革镇守山东太监朱云,镇守陕西太监刘云三年禄米。”
“命锦衣卫严查各地镇守太监,凡有贪酷扰民,斥而不改者,俱押解还京,别选廉正者代之。”
首道惊雷-炸-响,群臣尚来不及反应,谷大用已开始宣读第二道旨意。
“敕刑部大理寺,联合锦衣卫东厂,严查选婚太监违法之事。各府州县,凡有女子举送,当地选婚太监,衙门官员,俱要严查。证据确凿,当究治其罪,绝不姑息!”
圣旨宣读完毕,谷大用退到一侧。
俯视群臣,朱厚照开口道:“皇庄乃天家私产,管事放纵下人违法,收取过往货税,朕已下令锦衣卫彻查。凡参与者,内侍法办,余者交送当地府衙。”
不等群臣出声,朱厚照抛下又一颗惊雷。
“昨日,闻王卿家所言,朕甚感民生之艰。”
故意顿了一下,等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朱厚照才接着道:“自今日起,凡皇庄所在,留内官三人管理庄田内事。另设校尉十人,力士数名,由南北镇抚司调拨,盘查宁晋、静海、永清等县官道。凡-私-设关卡一律废除。滥收货税路税尽皆交还,涉事之人严惩不贷!”
殿中落针可闻,朱厚照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杨先生不说,他还不晓得,各地官府衙门,除正税上交朝廷,杂税多留库房自用。
皇庄向来往商人收税,的确不对。府州县衙门雁过拔毛,不只商人,农人的几个铜板都不放过,更是大过。还有脸说朕昏庸?
弹劾皇庄管事不法,好,朕处置!
向往来客货收税触犯律条,好,全部废掉!
只是朕不收,皇庄所在地的官衙也要仿效而行。谁敢收,被锦衣卫查到,统统剁手!
哭穷?
朕不管。
谁上疏弹劾的找谁去。
站在文臣队伍里,杨瓒低着头,表情肃然,目光清正。对于给天子出了这样的主意,全无半点负担。
事实上,如果不是下手有点狠,抽得刘公公无法见人,他倒想推荐刘瑾出任宁晋县皇庄管事。
一来,把这颗钉子从朱厚照身边启走。二来,以刘公公的手段和韧性,对付当地官员当是绰绰有余。
甭管是好是坏,只要用处得当,都能发光发热。
无奈,下手有点太快,刘公公有段日子不能见人。
杨瓒抿了抿嘴唇,颇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