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劝说天子?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而且,天子不可能答应的……吧?
按照常理,谢状元和顾榜样的思路没错。
只可惜,朱厚照的性格行事,没法依常理推测。
房内寂静片刻,朱厚照右手握拳,拍在左手掌心,道:“幸亏杨先生提醒,朕怎么没想到!”
人关在诏狱,没长翅膀,绝对跑不掉。无需急在一时。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溜出宫,就为见识灯市热闹。错过今日,想再偷溜,百分百不可能。
等上一年?
朱厚照没那份耐心。
“陛下,臣闻灯市之内,许多摊位都设有灯谜,猜中有物相赠。”
“果真?”朱厚照的注意力完全转移。
“果真。”杨瓒道,“或是彩灯,或是机巧物件,不一而足。臣不善猜灯谜,未知陛下可有兴趣?”
“有!”朱厚照连连点头,“朕最喜猜谜!”
“既如此,可请陛下移驾?”
“好!”
杨瓒说得轻松,朱厚照答应得痛快。
谢丕等人都是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样的发展?
就这么简单?
杨瓒挑眉,就是这么简单。
朱厚照兴致勃勃,当先就要推开房门。
张永谷大用回神,忙上前两步,一边擦汗,一边为天子引路。同时不忘对杨瓒点头,以示感激。
关键时刻,到底要杨侍读出马。
杨侍读威武!
朱厚照先行,杨瓒落后半步,回身问道:“几位兄台,不随小弟一同?”
谢丕顾晣臣看着杨瓒,仿佛在看一个天外来客。
王忠严嵩表情复杂,更难以形容。
“谢兄?顾兄?”
杨瓒看向谢丕,面带疑惑。
“我等自要与贤弟同行。”谢丕回道。
“甚好。”
杨瓒颔首,迈出房门。
谢丕单手负在身后,表情渐渐变得认真。
父亲早有言,此子不凡,当与之交好。如今看来,堂上智慧非他所能及。虽已立身官场,晋身仕途,观人行事,着实还要认真学。
“顾兄,”谢丕侧首,问道,“你我可与杨贤弟同行?”
话中颇含深意,绝非只问当下。
“这是自然。”顾晣臣浅笑,一派洒拓。
“顾兄干脆,谢某佩服。”
“岂敢。”
两人对视,视线交换,眼中均有深意。随即先后走出房门,紧随天子而去。
王忠和严嵩站在原地,齐齐苦笑。
没人招呼,只能自己跟上。
在灯市同天子“偶遇”,杨瓒三人足以应对,根本无需他二人帮忙。将他们带上,已是天大人情。抓不抓得住机会,全看自己。
“杨贤弟提携之情,严某必当铭记在胸。”
严嵩翻出感叹,王忠侧首,眼底复杂褪去,神情终变得释然。
步下二楼,掌柜正要送上茶点。
“几位老爷这就要走?”
“明日罢灯,想再观灯,就要等到明年。”杨瓒解释道,“我等均不愿错过,掌柜好意只能心领。”
“杨老爷客气!“
掌柜笑得眯起双眼。
杨瓒屡次前来,已为福来楼赚足脸面。
做人要知足,贪心太过,一蛇吞象,十成不会得偿所愿,怕还会乐极生悲。
“恭送诸位老爷!”
先时,客栈众人虽也去门前跪拜,却压根不知道天子长什么样。
几丈高的城楼,又没有望远镜,只能看到一个明-黄--色-的人影。再想细看,早被挤到人群后边。
掌柜不认识朱厚照,见杨瓒几人的态度,也知其身份不凡。
行礼时,腰弯得更深,还让伙计将点心包上。
“这是厨下新蒸的糕饼,裹了蜂糖,还请几位老爷莫要嫌弃。”
“多谢。”
杨瓒接过纸包,早有跟随的家人取出荷包,倒出银角。入手的分量,够买下五六十张糕饼。
“不用绞了,老爷高兴,请掌柜用个水酒。”
“谢杨老爷!”
开门做生意,自然是钱越多越好。
见杨瓒给钱,朱厚照看向张永,道:“张伴……”
“咳!”
杨瓒咳嗽一声,朱厚照立即改口,“张伯,给钱!”
张伯?
张永好悬没坐到地上。
当真是要人命了!
苍白着脸,取出两颗银豆,朱厚照犹不满意。还是杨瓒劝说,才勉强点头。
“掌柜可要收好。”
离开之前,杨瓒忽然转头,提点一句。
掌柜攥着两颗银豆,犹自不解。片刻后,忽然福至心灵,急切举到眼前。银豆打磨成蚕豆状,很是精美,一侧刻着米粒大的四个字。
仔细辨认,看清刻的是什么,掌柜立时僵在原地,脸色涨红,似热血冲头一般。
“东家?”
见情形不对,伙计立刻上前,想看看银豆上到底有什么,让掌柜成了这个样子。
“没事!”
不等伙计靠近,掌柜立刻攥紧银豆。
“没见有客?快去招呼!”
留下这句话,也不管伙计的反应,掌柜飞快转身,迅速跑回后厢。
伙计嗤了一声,布巾搭在肩上,“稀罕!”
“店小二!”
“哎,来了!”
灯市中,人比先时更多。
因混乱掀翻的摊位均已撤下,灯匠商人重新立起木杆,拉起长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