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现在要杀,之前何必留他性命?

    顾卿没耐性,连日雨水,拖慢了行程。今日再耽搁,又要多耗几日,才能离开南直隶,进入江浙。

    从东厂番役被截杀来看,江浙福建的情况,远比想象中复杂。

    当地的镇守太监和锦衣卫镇抚,要么已被买通,同贼人沆瀣一气,要么就是陷入困境,几乎动弹不得。

    王纯侥幸进入淮安,不是遇到他们,十成走不出南直隶,会死在路上。

    冒险派人送信的镇守太监,怕已是凶多吉少。

    能做到这个地步,究竟会是多大的势力?

    江浙毗邻应天府,南京城的勋贵外戚,当地土豪大族,是否牵涉其中?

    此行凶险,不杀出一条血路,怕是不能善了。

    “处理干净,启程。”

    “是!”

    校尉力士下马,将杀手尸体拖入路旁掩埋。

    不是下雨,直接放火焚烧会更快。

    行动间,又搜到数枚木牌,均出自太原大同卫所。

    一一翻看过木牌,顾卿未多言,交由校尉收好,星夜兼程,继续上路。

    途经扬州府,又遇到三次截杀。其中一路杀手,手中竟有火器。

    顾千户被激起杀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动静闹得太大,惊动扬州府衙,应天府同遣人追查。

    “锦衣卫也不可滥杀无辜,还请同本官前往府衙,分说清楚!”

    “滥杀无辜?”

    立在十余具尸体间,顾卿冷笑,长刀一甩,血珠飞溅,恰好落在扬州府推官的公服之上。

    “你?!”

    “本官皇命在身,不得耽误,让开!”

    杀意犹在,煞气未散。

    骑士头顶,似有血光凝聚。

    推官不自觉后退半步,见校尉面上嘲讽之意,立时羞恼。正要厉声叱喝,几枚木牌忽然砸落,另有一张路引,轻飘飘落在孙学头顶。

    “孙推官先看仔细,腰牌不论,这张路引,可是扬州府开具?”

    校尉讥嘲,看着孙推官,满脸不善。

    展开路引,忽然是府衙佥印,著名身份户籍,俱为治下乡民。

    “出身扬州,年过五旬?”

    顾卿冷笑,指着孙推官手里的腰牌,道:“分明是而立之年,太原府的边军!藏匿逃军,为其开具路引,纵其截杀天子亲卫,好大的胆子!”

    “想造反不成?”

    “血口喷人!”

    “真假与否,本官无暇追究。证物交由孙推官,如何做,孙推官自行思量。”

    威胁,明目张胆的威胁!

    事情惊动应天府,当着众人的面出口,若是强行压下,他这官也做到头了。

    孙学气怒交加,却发作不得。

    一名力士下马,将受伤未死的杀手交换府衙来人。

    “人证物证在此,顾某告辞。”

    话落,顾卿扬鞭。

    骏马如利剑驰出,府衙众人忙不得让路。

    骤变突生。

    站在孙推官身后的巡检,忽然举起单臂,袖中射--出两只-弩-箭,直奔顾卿背心。

    “千户!”

    校尉惊呼,偷袭的巡检--抽--出匕首,横过颈项,向后栽倒,当场气绝。

    鲜血喷涌,溅了孙推官半身。

    孙学面无人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大事了!

    假如这个锦衣卫千户死在这里,丢官是小,他一家老小都别想活!

    “快,救人!救人啊!”

    一语惊醒众人,忙不迭上前帮忙。未料,锦衣卫已箭矢向外,长刀出鞘。

    冷幽的寒光,直刺众人颈间。

    “退后!”

    孙推官想要开口,被校尉眼中的杀意吓到,脚一软,竟坐到地上,再起不得身。

    宁夏,安化王府

    一场大雪过后,廊庑垂挂冰锥,存心殿西侧厢室内,凉气橘黄烛光。

    室内燃起两只火盆,靠墙一张大案,笔筒镇纸整齐摆放,笔架挂有三只狼毫,两只紫毫。案后立着一名青年,白色儒衫,未戴冠,发未束,直披肩上。

    青年略显消瘦,仍不掩面容俊美。

    浓眉下一双桃花眼,似春日浮波,光华微漾,动人心魄。

    画纸上,一幅垂钓图渐露雏形。

    远山巍峨,碧波荡漾。

    孤舟穿行,独对剪影。

    本该是一副夏景,却莫名带着几分冬日寒意。

    形只影单,无尽的萧索。

    闫璟放下笔,行到窗旁,推开窗扇,入目一片银白,寒气流入喉咙,五脏六腑似要冻结一般。

    廊下忽传来一阵脚步声。

    为首者,三十左右年纪,长脸粗眉,颧骨隆起,嘴唇微厚,一身大红盘龙常服,头戴翼善冠,脚蹬鹿皮靴,正是安化王朱寘鐇。

    闫璟双眼微眯,离开窗旁,打开房门,拱手行李。

    “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

    朱寘鐇走进室内,令中官守门,焦急道:“淮安府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本王心实难定。”

    “王爷,宁夏距南直隶甚远,且盘查越严,消息传递不便。满一些,实是合乎情理。”

    “要命的事情,合理有什么用!”

    朱寘鐇双手负在背后,焦躁的来回踱步。

    “若是被锦衣卫逮住把柄,本王多年的心血都要白费!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王爷就不会市货江浙?”

    一句话,触到安化王痛处。

    停下脚步,阴沉的盯着闫璟,拳头攥紧,似要杀人。

    闫璟镇定自若,拱手道:“王爷,宁夏苦寒,朝廷拖延军饷,边军嗷嗷,如何对抗草原之敌?王爷遣人疏通财务,实是为国为民。相比龙椅上的少帝,王爷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有圣祖太宗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