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海匪藏匿的海岛,一战而下。
搜得金饼一箱,计二十七两;银块银饼六箱,计三千四百两。另有珍珠、珊瑚、宝石及金银器皿十五箱,各色绸缎布帛三十匹,银矿石九块,粗略估算,可做价白银八千余两。
匪首私藏金银达两千余量,藏在山后一座洞窟,连麾下贼匪亦不得知。
有被海盗挟持的村民八人,船工三人,因被奴役,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脚被铁链粗绳捆绑,伤口不得诊治,已红肿发炎。再拖些时日,怕命都要丢掉。
另有女子二十余,被锁在一间木屋,后为悬崖,前有看守,终日不见阳光,濒临绝望,少数已气咽声丝,不存生意。
官军登岛,海匪伏诛,村民船工被解救,均俯倒在地,喜极而泣。
一名十几岁的村人面带泪水,举起石块木板,大喊着,就要打杀跪在地上的匪徒。
“还我爹娘,还我-妹--妹,还我族人命来!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群-畜-生!”
女子互相搀扶,走出木屋,似不相信眼前一切。直到匪首被少年砸破额头,哀嚎求饶,女子方哀泣一声,哭倒在地。
被海匪劫持到岛上,不知多少时日,受尽折磨。
今朝脱离苦海,却是无颜再回村中。
关押女子之地,靠近悬崖。
三名女子离崖边较近,痛哭一场,忽然站起身,向杨瓒及周指挥等盈盈下拜。旋即转身,不出一言,跃身投入海中,瞬息卷入波涛,不见踪影。
“救人,快救人!”
杨瓒大惊,忙奔至崖边。
不想,余下的女子竟接二连三起身,脸上犹带泪痕,福礼之后,毅然跃下悬崖。
“妾等亲人惨死,又被贼-寇-所辱,令家族蒙羞,无颜再见族人。今匪徒伏诛,妾等大仇得报,此身坠海,洗去一身污浊,来生来世方可清白做人。”
“妾等,谢大人恩德!。”
“谢大人恩德!”
最后两名女子起身,虽消瘦孱弱,仍可见花容月颜。
官兵欲要救人,不敢拉住女子手臂,只能牢牢拽住衣袖。
撕拉一声,衣袖断开。
两名女子互相搀扶,含泪而笑,向后仰倒,坠落悬崖。
裙摆在半空散开,似绽放的鲜花。
波涛汹涌,海浪拍岸。
雪白的浪花,霎时吞没娇颜。
杨瓒伫立崖边,直直望着海面,眼底火辣辣的疼。视线被水雾遮挡,渐渐变得模糊。
“杨佥宪,”周指挥站在一旁,手按刀柄,声音中低沉,“本官戍守登州卫,曾出海剿匪。亦救过被掳的村民女子。”
杨瓒没有动,似预感到周指挥将说些什么。
“即便归家,也无一存活。”
惊涛骤起,尾音被海浪声淹没。
杨瓒久久不动,眼圈-赤-红。
“女子何辜,丈夫无能!”
留下八个字,杨瓒转身,快步走下悬崖。
丈夫无能。
周指挥狠狠握拳,想起初入卫所,曾在海边见过的拾螺女;想起海盗上岸,被烈火-焚-毁-的渔村;想起抱着家人,痛哭失声的村人……
久远的记忆,似汹涌的潮水,破开坚固的堤坝,冲入脑海,破开心壁。
“指挥?”
一名百户上前,咬牙问道:“这些匪徒,当如何处置?”
杨瓒的话,让军汉们既愧疚又愤怒。
愧疚,是对无辜遭难的百姓。
愤怒,是对聚众为匪,甚至假扮倭人,祸害百姓的-畜-生!
“杀。”
周指挥转过身,大步上前,长刀猛然出鞘。
冷光挥过,带路的海匪已身首分离。
首级落地,面上仍带震惊之色,双眼圆睁,满是骇然。
“岛上贼匪,一个不留!”
“遵命!”
如此恶徒,杀一百次,也难赎其罪!
官兵携带怒火,四十余名海盗全部死在刀下。尸身丢入海中,告慰死在海贼手中的魂灵。
离开海岛,周指挥写好奏疏,请杨瓒过目。
“此岛位置险要,当上奏朝廷,请于此处设立卫所,进了护卫海疆,出可剿匪擒贼!”
奏疏经王主事润色,加盖钦差指挥官印,交由锦衣卫。待官船下次靠岸,由陆路送往神京。
接下来的航程,自周指挥一下,皆像是吞了火-药。无需杨瓒出言,兵船一路乘风破浪,凡海图上标注的-贼-窝,均遭炮火洗礼。
四百官兵,骤然成了四百杀神,遇上海盗,只一个字:杀!
炮声隆隆,岛上火起。
海船被凿穿,沉入海底。
海贼豕窜狼逋,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周指挥号令两艘官船,所向披靡。遇岛攻岛,遇船击船。反抗者,格杀勿论。
海盗凶,官兵更凶;海盗狠,官兵更狠!
至四月下旬,已有六股海匪被官军-剿-灭,除被掳掠的村民船工,匪首之下,几乎人畜不留。
凶名传出,海匪闻风丧胆,岸上州府亦得到消息。有地方官员不知内情,以“杀俘不祥”之名,上奏朝廷。奏疏没到天子面前,就被内阁截了下来。
按照李阁老的意思,这样的奏疏,以后莫要递送到天子跟前。
“贼寇之流,杀便杀了。”刘阁老更干脆,“当严查上疏之人。若与贼匪勾结,定严惩不贷!”
谢阁老表示,他没有意见,一切听两位兄台之意。
朱厚照知晓,二话不说,翻开杨瓒递送的名单,选出被勾画之人,令锦衣卫即刻出京,全部押入诏狱,听候审问。
“罪证属实,依律严惩!”
天子高举圣祖高皇帝之法,开口祖宗闭口组训,谁敢出言反驳,即是不敬。查到和地方勾连,收受-赃-银,立即送去大理寺喝茶。
继续执迷不悟,和天子呛声,直接下诏狱,由东厂和锦衣卫轮番做思想工作,总有幡然醒悟,回归正道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