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额头鼓起青筋,吕知县-满-脸-赤-红。

    短暂惊讶之后,在场官员俱面现怒色。

    无论同吕知县是否有交情,平时是不是有龃龉,都对刘瑾嗔目而视。更有两名官员,当场怒斥出声。

    奸宦如此作为,哪里是抽吕知县,分明是抽所有淮安文官的脸!

    “不服气?”

    刘瑾嘿嘿冷笑,自袖中取出一叠纸,劈头盖脸砸到吕知县头上。

    “看看吧,看清楚,告诉咱家,你该不该抽?”

    纸张飘散,如雪花飞扬。

    吕知县捡起两页,看过之后,脸色由红转白,继而变得惨白。

    “庇护青皮无赖开赌坊,设局祸害小民,欺夺民财,你到底是贼匪还是一县的父母官?这且不算,更勾结奸商,欺上瞒下,为海贼通风报信,打杀报官的村民,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该不该杀?!”

    杨瓒一路-剿-匪,取得大量海贼口供。

    其中,为海匪通风报信、走-私-销-赃-的商人,不下三十余。仅淮安等地,被买通的地方官,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吕知县即是其中之一。

    原本,杨瓒不打算拿他开刀,时候未到。

    未料想,海贼竟然供出,吕知县私开-赌-坊,纵容青皮欺民。每次海盗上岸,都以-赌-坊-为掩护,交易-销-赃。

    刘瑾看到供词,当即炸了。

    这是官还是贼?

    骂咱家是奸宦,这些读书人又算什么东西!

    “咳!”

    杨瓒咳嗽一声,不得不提醒,他也是个读书人。骂可以,别这么大面积撒网,波及无辜。

    刘公公哼了一声,怒火难平。

    杨瓒斟酌片刻,干脆顺水推舟,让刘公公-发-泄-这场怒气。顺便看看,当地官员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惊动江浙,打草惊蛇……杨瓒微微眯眼,真惊动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刘公公得了准话,随便怎么做,别出人命就成。当即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下船开撕。

    吕知县不幸-撞-上-枪-口,不死也要脱层皮。

    王知府等看到供词,脸色变了几变。看吕知县的目光,不由带上厌恶。

    但厌恶归厌恶,不能真将他交到宦官手里。

    要断罪,也该经地方有司递送刑部大理寺。任由一个宦官任意而为,盐城乃至淮安的文官,脸皮都会被踩到地上,狠踏两脚。

    “此人有罪,当由有司审问公断。刘公公奉旨南下,不可-滥-动-私-刑!”

    意外的,刘瑾很好说话。

    点头表示,太守大人说的对,咱家的确不该这般。

    王知府愣住。

    “太守秉公,咱家自无二话,供词一并交于太守,递送有司公断。救回的村民中,有两人可为证,证明此人同奸商海匪勾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私下里动手脚,减轻罪名都不可能。

    交代完,不等王知府出声,话锋又是一转。

    “咱家不入驿站,拜帖和表礼还请送到船上。”

    “……”

    临走不忘要礼,当真是嚣张跋扈,死要钱!

    刘瑾的一举一动,皆被杨瓒看在眼中。

    待刘公公返回,笑着将人请入船舱,亲自递上一杯温茶,道:“刘公公辛苦。”

    接过茶盏,刘瑾没有半点得意,怀疑的看着杨瓒,心中登时拉起警报。

    无事献殷勤,这姓杨的又打什么主意?

    果然,下一刻就听杨瓒道:“船将过扬州,本官又得几份口供,刘公公可要看看?”

    一口茶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看看?

    想不看,成吗?

    自然不成。

    放下茶盏,刘公公低头认命。

    反正都是掐,早一天晚一天,是南直隶的官还是江浙的官,又有什么区别?

    都不是好东西,掐死一个少一个!

    接过供词,刘瑾认真翻看。

    杨瓒端起茶盏,嗅一口茶香,嘴角轻勾。

    果然好茶。

    京城带来的茶早已告罄。

    壶中是从海匪处的缴获。周指挥不好茶,又不能上交朝廷,全部送上官船。

    杨瓒坦然收下,没令锦衣卫贴封条,而是另外装箱,同几箱成色不好的银饼,以及二十匹绸缎放到一处,留待他用。

    先时六股海盗,人数稀少,装备不精,只算是练手。

    盘踞在江浙沿海的许光头谢十六,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百余条船,上千匪徒,两条兵船根本不够看。

    对付这股悍匪,绝不能如之前一般,贸然-强-攻。

    周指挥心下明白,想要拿下上千匪徒,需得当地卫所出兵。事后论功,有杨瓒在,该是自己麾下的功劳,旁人必定占不去。

    不能-强-攻,又该如何解决这股匪患?

    联系江浙卫所,难保不会被海贼的探子钻空子,送出消息。如许光头和谢十六故技重施,隐匿遁逃,一番布置都将白费。

    “本官已有计策,只是时机未到,还不能坦言。”

    周指挥仍是不明白,问了几次,杨瓒闭口不言,只能作罢。

    看到分出的银饼茶叶和丝绸,王守仁目光微闪。见杨瓒屡次叫番商前去说话,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

    “杨佥宪可是要令番商上岛,从海匪内部传递消息?”

    “果然瞒不住王主事。”

    被王守仁看破,杨瓒没有继续遮掩,而是痛快承认。

    “此事关系不小,还请王主事暂且保密。待船过扬州,再行安排。”

    “佥宪有命,下官自当从命。只不过……”

    “王主事何须吞吐,有话不妨直说。”

    “这两名番商,可信得过?”

    纵然信得过,岛上悍匪可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