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赵榆此次南下,身怀两道命令。

    “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顾卿,剿匪有功,升同知,赐飞鱼服,赏金十两,银一百五十两,绢帛十匹,宝钞五万贯。”

    “敕钦差南下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剿匪有功,授中顺大夫,赏玉带。赏金十两,银五十两,珊瑚树一株,珍珠一斛,宝石两盒,绢帛十匹,宝钞三万贯。”

    敕令宣读完毕,顾卿杨瓒分别领旨谢恩。

    赐服金银便携带,俱送入长安伯府。将黄绢交由两人,赵榆的任务即告完成。

    “恭喜顾同知,杨佥宪。”

    南下之前,牟指挥使透出话,江南事了,即有乞致仕之意。

    按照永乐朝留下的规矩,历代锦衣卫指挥使,无论是否出身勋贵,必须执掌过诏狱。

    北镇抚司现有同知一人,佥事两人。行事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常年跟随牟斌办事,建树不多,算是不功不过,难以服众。

    这样的人-压-在头上,北镇抚司不出声,南镇抚司也不会服气。

    相比之下,顾卿出身勋贵,才能兼备,较德焯勤。入锦衣卫之后,屡次建功,擢其为指挥使,明显更合适。

    天子下旨升顾卿为同知,大加封赏,即是表明态度,不出意外,牟斌之后,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之人,必将是顾卿。

    思及此,赵榆难免有些羡慕。

    然也仅止于此。

    出身和官职,决定两者的路截然不同。自国朝开立,尚未有南镇抚司佥事升任锦衣卫指挥使。

    一则,南镇抚司掌锦衣卫内部事务,抓捕得罪的都是同僚。纵然坐上高位,也未必安稳。二则,习惯南镇抚司规矩,接管北镇抚司,定然左支右绌,束手束脚。

    既无可能,羡慕乃至嫉妒,实无必要。

    待顾卿接过黄绢,想起此行目的,连少许的羡慕都消失无踪。

    “下官此行,是为清查江浙镇抚。”

    品级改变,态度也随之变化。

    在顾卿面前,赵榆少去几分随意,多出几分郑重,更多则是肃然和谨慎。

    “此事,我已知晓。”

    江浙事发,牟斌即怀疑当地镇抚使出了问题。经淮安扬州,屡次遇到事故,更将可能性提高到九成。

    “赵佥事可带足人手?”

    “顾同知放心,下官已安排妥当。”

    “那便好。”

    顾卿点点头,没有继续问。

    南镇抚司办事自有章程。纵然是锦衣卫指挥使,也不可多问。知晓人手足够,准备妥当,顾卿便撂开手。如赵榆支应不暇,需要帮忙,自会出声。

    两人商议时,杨瓒正身坐在桌旁,一遍遍看着敕令,似不在意,耳朵却竖了起来。

    出于习惯,两人未避开杨瓒,说话的声音却不高。

    杨瓒竖起耳朵,也只能听个大概。

    清查江浙镇抚?

    据他所知,南京也有锦衣卫衙门。清查江浙,南京六部可以瞒住,当地的锦衣卫衙门却是未必。

    对方会作何反应?

    杨瓒蹙眉,总觉得赵榆的来意,并不如话中简单。表面之下隐藏着暗流,仅一层窗户纸隔开。欲-探究竟,却发现纸后还有玻璃,半点-捅-不破。

    沉思时,顾卿赵榆已商议妥当。赵榆无意多留,行礼告辞。

    杨瓒在桌旁神游,经顾卿提醒,才乍然回神,向赵榆回礼。

    “赵佥事一路辛苦,可先歇息。明日,本官遣人送赵佥事登岸。”

    “多谢。”

    赵榆笑着道谢,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杨瓒按了按额心,心里仍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起身走到榻边,面朝下扑倒。

    眼尾余光扫过,绯红映入眼底,倏地支撑起双臂,以最快速度坐起。

    顾卿站在榻边,看着杨瓒的表情很是微妙。

    似好笑,又似无语。

    杨瓒很是尴尬。

    一个大活人站在旁边,竟给忘了!

    眼大漏神,还是锦衣卫本领高强?

    想想,还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锦衣卫身负-监-察-百官之责,必要时,存在感定能降到最低。不然的话,仿佛五百瓦灯泡一般,锃光瓦亮,还如何神-出-鬼-没,趴房顶记百官的小纸条。

    扯扯嘴角,杨瓒就要起身离榻。

    不想,肩膀竟被按住。

    扫过按在肩上的手,看向俯身轻笑的顾卿,杨瓒张张嘴,不自觉的喉咙发干。

    “顾……同知?”

    这是作甚?

    难不成老天终于开眼,看在他工作努力,为他实现愿望?

    按照期望,彼此的位置是否不太对?

    依杨探花的幻想,被按肩-调-戏,这样那样的,该是美人才对……

    顾卿侧头,眸光深邃,似能看入杨瓒心底。

    “顾同知?”

    杨瓒又问一句,顾卿没有应声,眼中笑意更深。

    杨瓒还想说话,唇上忽感一阵冰凉。

    白玉般的指尖,沿着下唇轻轻描摹,唇缘似被羽毛拂过,阵阵轻痒。

    双唇开启,指尖轻压。尾椎处升起一阵酥麻。四肢百骸似有电流通过,不自觉的轻颤。

    “杨佥宪。”

    “啊?”

    注意力过于集中的后果,根本没有发现,彼此的间的距离,已近得不能再近。

    视线乍然颠倒,后背抵上锦缎。

    唇上的触感,缓缓蔓延至颈间。杨瓒喉咙更干,声音都变得沙哑。

    这种感觉,似面对将要捕食的豹子。

    危险,却诡异的令人着迷。

    “那个……”

    该说些什么,必须说些什么!

    顾卿俯身,离得更近。

    杨瓒咬住下唇,挽回些许神智。正想推开对方肩膀,手腕忽被抓住,相叠按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