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张公公,您看?”

    “拿着吧。”

    宫人走远,小黄门立即取出荷包,倒出两颗银蚕豆。

    “都警醒着些,再有长春-宫和万春-宫的过来,一概拦下。自己拦不住,不会叫人?闹出动静,惹怒天子,进了司礼监,哭都没地哭去。”

    小黄门被吓住,连连应诺。

    “公公放心,奴婢一定尽心!”

    “去吧。”

    “是。”

    小黄门退下,张永也没耽搁,转脚赶往尚膳监。

    今天的事,很快会传到仁寿宫和清宁宫的耳朵里。按照太皇太后和吴太妃的脾气,非但不会怪罪,九成还会赏他。

    至于吴昭仪,到底是可惜了。

    不知被谁撺掇,想法是不错,只是寻的时机不对,方法也欠妥。也不想想,皇后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皇后能往乾清宫送膳食,一个昭仪也想仿效而行,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按照民间的说法,皇后是正妻,昭仪是妾,前者得夫君尊重,后者不过是个玩意。想比着皇后得天子宠幸,往日的聪明伶俐,也不知都到哪里去了。

    当今太皇太后和太妃都吃过“妾”的亏,遇上这样的事,岂能不膈应。

    哪怕无心,也是过错。

    张永摇摇头,脚步加快,再不多想。

    女官回到长春-宫,将张永原话转达,吴昭仪坐在镜前良久,始终没有出声。

    “昭仪?”

    “下去吧。”

    女官面面相觑,有些迟疑,都猜不出吴芳的心思。

    “都下去。”

    “是。”

    吴芳声音渐冷,女官忙行礼退出,不敢多留。

    殿门关上,吴芳从镜前站起,行到桌旁,端起半凉的羹汤,几口饮下。

    放下碗,拭过嘴角,想起明日宫中可能的反应,牵起一丝嘲意。

    沈寒梅和王芳当她是傻子,她便做一回傻子。

    傻子没心机,缺心眼,却不会被万般防备。拼着被两宫不喜,做出头椽子,到底第一个在天子跟前留了名。

    帝后恩爱,人所共知。

    一入宫门深似海。

    不能脱身,总要适应。

    她不求万般恩宠,只求有个孩子。日后母子相伴,宫中便不会寂寞。只要不犯大错,总能安稳的活下去。

    正德元年,八月初,天子密信送达江浙。

    彼时,刘公公的“抓-赌”事业正如火如荼。

    以宁波府为中心,东厂番子和卫军呈扇状-辐-射。凡是赌坊,无论名声如何,是否有百姓状告,都要详查。

    一旦发现问题,必缉拿一干人等。行事果决,绝不手软。

    “此等狗行狼心,心狠手辣之徒,吃人不吐骨头,必要严惩!谁求情也没用!”

    求情的地方官嘴里发苦,切身体会到刘公公的厉害。

    无论送上多少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全都留下。请托的事却是半点不松口。

    拿钱不办事,奉行到极致。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有官员不信-邪,当场发怒,口出威胁之语。结果却是,没能成功捞人,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只是刘瑾一人,江浙官员尚不至忌讳如此。

    事情严重在,这位本事太大,竟同江浙各府州的镇守及守备太监串-联,部分镇抚使都参合进来,彻底搅乱江浙官场。南直隶州府及临近的福建州县,均受到波及。

    每查抄一家赌坊,番子必当齐出,掘木挖根,一个线头便能牵出一片。

    看谁不顺眼,一叠供词甩出,没有关系,也能牵扯出关系。

    为保性命乌纱,掏钱还是掏钱?

    株连九族算什么,照这样查下去,整个江南都要天翻地覆。

    偏偏东厂和锦衣卫直属天子,同地方文武属于两个系统。想托京中关系施压,完全是蠢到极致。闹不好,都会受到牵连。

    弹劾?以什么名义?

    查抄赌坊?

    想想都不可能。

    刘瑾手中确实握有证据,状告到御前,没理的照样是自己。

    颠倒黑白,舌灿莲花,也要分对象。遇上这些手段非常,专好同官员打擂台的宦官,想不认命都不成。

    不比李相公善谋,不如王主事才高,没有杨御史的外挂,遇上刘瑾,只能认栽。

    历史上,正德早年的官员,的确让刘公公收拾得无比酸爽。

    现如今,挨了两顿金尺,刘公公的斗-争-水平直线飙升,被他盯上的地方官,那酸爽,简直无法形容。

    查抄的赌坊越多,整理出的供词和账簿愈是浩繁。

    刘玉离开象山,干脆做起刘瑾的“幕僚”。分批次整理供词,很快发现问题。

    看到刘玉列出的名单,刘瑾瞳孔收缩,没有迟疑,遣人快马加鞭,飞送杨瓒。

    安化王,晋王,宁王。

    这一个个藩王,都不老实。瞧这架势,是想造反不成?

    如查证属实,百千人头都将落地!

    双屿港

    杨瓒递出奏疏,未等来朝廷消息,却等来刘公公的密函。看过内容,知事关重大,当即遣人,请顾卿王守仁至舱室详议。

    “仅凭口供名单,几名王府家人,无法轻易断罪。”

    百万两金银流动,没有背后支持,纵然是王爷的小舅子,也不敢轻动。

    偏偏账目做得机密,奏到御前,照样可推出家人长史顶罪。更会打草惊蛇,想再寻到蛛丝马迹,抓到对方的小辫子,怕会更难。

    正无解时,忽有卫军来报,海上行来几艘帆船。

    “可查明何人?”

    “回佥宪,肖指挥使已派出兵船,言是海匪。”

    杨瓒蹙眉,顾卿不语,唯王守仁表情平静,似早有预料。

    待行到港口,见从船上走下的数名壮汉,杨瓒疑惑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