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咱家瞪眼?
想是忘记被咱家捶是什么滋味。
刘瑾夷然不惧,嘿嘿冷笑。
力气大又怎么着,当咱家还是吴下阿蒙?
此次南下,嘴仗不停,动手的机会更是不少。淮安扬州,宁波嘉兴,刘公公一路打过来,经历的阵仗,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动手?
好啊,咱家接着。到时候,可别到陛下跟前哭,说咱家欺负你!
两人互不相让,瞪着一对招子,以目光交锋。
空气中似有火花闪烁,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两位公公暗潮汹涌,朱厚照行在前方,半点没有察觉。兴致勃勃,询问杨瓒在江浙经历,对剿匪之事尤其感兴趣。
“陛下,臣不通兵事,怕是讲得不够详细。陛下-欲--知详情,不妨召兵部主事王守仁至御前奏对。”
“王守仁?”
“王主事为此行随员,剿匪之时立有大功。”
“朕想起来了。”朱厚照拽住缰绳,问道,“可是礼部侍郎王华之子?”
他就知道。
杨瓒暗中叹息,点头道:“回陛下,正是。”
“好,等朕回宫,即召王卿家觐见。”
“陛下英明。”
一路前行,路旁百姓越来越多。
有五城兵马司官兵和顺天府衙役拉开人墙,道路依旧狭窄。不能纵马飞驰,只能缓慢前行,速度不比走路快多少。
见前方人-潮-拥挤,杨瓒斟酌片刻,进言道:“陛下,道路狭窄,马行尚可,车行困难。不如令锦衣卫驾车转道,先往镇抚司,再送宫城。”
金银箱笼需得小心,押送入京的海匪番商,也不好提前露面。
“车上有东西?”
“正是。”杨瓒点头,压低声音道,“均为地方官员表礼并仪程。”
说话时,借衣袖遮掩,比划出一个数字。
“这么多?”
朱厚照瞪圆了眼睛。
“的确。”
杨瓒放下胳膊,道:“凡金银玉器,臣皆详实记载,今日便送承运库。”
“也好。”
路行中途,百姓不停聚涌。
朱厚照兴致上来,举起右臂,向两侧挥了挥手。
登时,人群似滚水沸腾,山呼万岁声不绝。
“陛下万岁!”
在豹房做事的工匠役夫,离京之前,早将天子仁德传遍。
“陛下仁慈!”
“陛下万万岁!”
朱厚照兴奋得脸颊发红,用力挥舞着手臂。
山呼声更高,如惊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
官军和衙役苦笑连连,用尽全身力气,方才抵住汹涌的人群。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道:“哪个踹老子?!”
声音不高,很快被“万岁”声压过。出声之人却没能站稳,猛的向前栽倒。
一个带起两个,两个带起六个。
因拥挤过甚,混乱迅速开始蔓延。
“护驾!”
发现前方嘈杂,意识到不对,顾卿立即上前,刀未出鞘,仅托在身前,凛然的煞气也让人胆寒。
张铭策马,慢顾卿一步。
看向绯衣金带,肤似寒玉的顾同知,再看看自己,张佥事果断望天,叹息一声。
老爹都是一样的黑,儿子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顾卿的兄长,他也见过,同样生的好。
难怪兄弟俩一个进了金吾卫,一个入了锦衣卫。
老爹说过,锦衣卫是天子仪仗,和“门面”差不多。挂衔不管事的另论,如自己这般,在镇抚司内行走,没少招人眼,更没少被老爹念叨。
“老子长得不差,你小子怎么就生成黑炭?”
以往,张铭不服气。
黑怎么了?
虎背熊腰的昂藏男儿,顶一张小白脸能看吗?
见到顾卿,张佥事的信心开始土崩瓦解。
摸摸脸,难不成,这就是顾卿升任同知,可随钦差办事,自己升到佥事,也只能留京管事的原因?
察觉张铭视线,顾卿侧首,奇怪的看他一眼,眉心蹙紧。
英国公世子,他是只闻其名,少见其面。
同为锦衣卫,也同在北镇抚司,两人遇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遇到,多是擦肩而过,抱拳即罢。今番并行,顾同知陡然发现,这位张世子,眼神似乎有些问题。
如此看人,莫名让他觉得不适。
换成杨瓒,怎么看,顾同知都欢迎。眼前这个黑炭……拇指抵住刀鞘,寒锋出鞘半寸,威胁之意彰显。
继续下去,他不介意请张世子到诏狱坐坐。
锦衣卫动作极快,朱厚照被众人护卫,未见半点惧色,反而抻着脖子,对混乱之处极是好奇。
“陛下,尽速回宫为上。”
杨瓒出言相劝,朱厚照虽觉遗憾,到底还能听劝。
混乱中,几名衙役忽然载倒,皂衣被血浸透。
“死人了!”
人群中又传来惊叫,混乱更甚。
先前的混乱,可以说是意外。现下,便是脑袋被门夹过,也该晓得,事情不对!
“护驾!”
众人绷紧神经,王守仁已取出随身-弓-弩,对准混乱处。黑色的箭矢,随时可能离弦。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开始分散,数名藏在其间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迅速张开包围圈,盯住几次出声之人,当场就要擒拿。
天子安危要紧。
身份暴-露-与否,多日的跟踪都将白费,全不在考虑之中。
未料想,扰乱人群,不过是声东击西。
官军衙役被混乱缠住,厂卫的注意力亦被吸引,暗藏多时的钉子,方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