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九成可能,有人为其通风报信!

    想到这里,龙门卫指挥脸颊绷紧,愤气填膺。

    “来人!”

    “属下在!”

    “请马镇抚使,言本官有事商议。”

    “遵令!”

    卫卒退出军帐,想起指挥难看的脸色,背后涌起一阵凉意。

    请锦衣卫镇抚使议事,难不成卫所里有奸细?否则,指挥使为何会主动找上锦衣卫?

    边卫告急时,偷跑出京的皇帝,终于在通州被金吾卫追上。

    看着跪地行礼的顾鼎,朱厚照皱眉,张了张嘴,憋了半晌,最终道出四个字:“朕不回去!”

    顾鼎抬起头,英俊的面容,同顾卿有六分相似,只多出几分阳刚,更显得开朗。

    “陛下,臣来之前,李阁老有言,嘱臣禀奏陛下,今入腊月,陛下执意往北,两月难返,恐错过年节祭祀。”

    陛下将《孝经》熟记于胸,每遇讲习,都言之有物,滔滔不绝,得群臣赞誉。今遭偷跑出京,旁的不提,竟是连祭祀祖宗也要抛到脑后?

    不祭祖宗,何言孝。

    书岂不是白读?

    先帝泉下有知,未知作何想。

    比起刘健谢迁,李东阳更了解朱厚照。明着劝,压根不会令他回心转意。只能拐个弯,让天子心生“内疚”,方能将御驾请回京城。

    此法看似简单,但把握不好,定会令天子生出恼怒。倔脾气上来,咬死不回京,神仙也没办法。

    好在有杨瓒跟在一旁,把握增加五分。不然的话,李东阳定会亲往,而不是由金吾卫带话。

    参透李阁老用意,杨瓒牙酸。

    当真是算无遗漏!

    然事到如今,终究不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陛下,李阁老所言极是。”杨瓒道,“如陛下继续往北,正月之前恐难折返。”

    事实上,压根回不来。

    “朕……”

    朱厚照犹豫了。

    若言旁事,他可以不放在心上。祭祀祖宗,容不得半点马虎。

    计划偷跑时,什么都想到,就是没想到这点。现如今,事情摆在面前,任性还是低头,如何选择,少年天子很是为难。

    不回京,是错。就这样回京,想再出来,怕比登天还难。

    等内阁放人,六部松口?

    天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

    天子踌躇,举棋不定。

    顾鼎忽又说道:“陛下有意归京,不妨先往郑村坝。”

    郑村坝?

    朱厚照抬头,问道:“这也是李阁老之言?”

    顾鼎摇头,道:“回陛下,臣知陛下有太宗皇帝之志,欲策马草原,扫平鞑靼。然临近年关,天寒地冻,确非北上良机。太宗皇帝靖难之时,领八万骑,于郑村坝大破-南-军五十万。陛下欲睹太宗皇帝功绩,无需急往草原,此处亦可。”

    朱厚照明显意动。

    杨瓒挑眉,看向顾鼎。

    该说果然是兄弟?

    这份心计和反应速度,当真令人佩服。

    察觉杨瓒视线,顾鼎侧头,眉眼稍弯,黑眸湛亮。

    如果将顾卿比作冷玉,光华耀目,却如天际星辰,冷辉慑人。顾鼎则如红宝,暖色掩藏棱角,不见笑意,仍予人开朗亲近之感。

    杨瓒凝眸。

    同样是美人,他对顾卿动心,初相识便有些想入非非。面对顾鼎,却生不出任何心思。

    难不成,透过外表,他更喜欢顾伯爷的内在美?

    念头闪过,耳际嗡鸣。

    杨御史被自己雷到,当场石化。

    斟酌再三,朱厚照终于没能扛住“孝”字。

    “暂留两日,待谷伴伴返回,即往郑村坝。”

    “是!”

    顾鼎没有多言,行礼退出室外。

    随行的金吾卫早分散开,守住客栈前后两门,唯恐天子任性,再次偷跑。

    伯府护卫对侯世子十分熟悉。见顾鼎行来,当即抱拳行礼。

    “见过顾佥事!”

    熟悉归熟悉,众人都明白,自伯爷离开庆平侯府,兄弟分支,侯府同伯府,世子同伯爷,再不同以往。

    故而,几名护卫均称“佥事”,而不是“世子”。

    既然是两家人,理应照规矩来。何况自家都是锦衣卫,和金吾卫算不上针锋相对,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

    “赵护卫。”

    顾鼎还礼,面上依旧带着笑容。

    “二弟一向可好?”

    “回佥事,伯爷甚好。”

    “我闻二弟奉旨出京,往江南去了?”

    “回佥事,事关机密,恕卑职不敢应答。”

    点点头,顾鼎没有追问,反而话锋一转,道:“随天子出京之人,即是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

    “回佥事,正是。”

    “现今,杨御史仍借住伯府?”

    赵护卫神情不变,吐出硬邦邦两个字:“的确。”

    顾鼎心头微动,笑容敛去三分。

    “这么说,事情是真的了?”

    赵横诧异,什么真的?

    “先时堂上寿宴,二弟说了些话,我本以为是醉言,没想到……”

    忆起前事,顾鼎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没有继续再问,自顾自转身,看向二楼客房,满面沉思。

    赵横愈发不解。

    伯爷回侯府贺寿,是老六跟着。当时,他正给杨御史赶车,不知详情。听老六回来说,席间一切正常,外人离开后,伯爷随老侯爷进书房,隐约说了些什么,老侯爷气得摔了砚台。

    想起伯爷离京之前,梅树下那一幕,赵横拧起眉头。

    如果是这事,着实有些难办。

    伯爷和杨御史的事,在弟兄们眼里算不得什么。侯府的人会如何想,他却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