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朕以幼冲嗣位,惟赖廷臣辅弼。”

    “文武股肱,惟精白磊落,匡正社稷,一心恪供。职必以不愧不怍为期,以阿权膴仕为戒。”

    “今复祖宗成宪,申明圣祖高皇帝旧典,党比符同,列衔无功,扇动浮言,颠倒是非,伤残善类,贻累辱国,朕不轻贷。”

    “故谕。”

    跪于殿中,群臣耳际嗡鸣。

    退朝后,行过金水桥南,不下十人脚底发软。

    未等商议出对策,东西两厂的番子倾巢而出,依高皇帝之法,严查官员品行。

    京城之内,风声鹤唳,京城之外,草木皆兵。

    两班文武,神经都已绷到极限,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引来剧烈-震-动。

    这种情况下,刘庆的弹劾奏疏抛出,犹如水落滚油,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内阁三老都预感不妙。

    常言道,好的不灵坏的灵。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宁可相信预感出错,判断有误,也不愿坐实猜测。不然的话,事情必将脱出掌控,不只边镇,整个朝堂都要翻天。

    为此,三位阁老不惜联合六部九卿,集体上疏,希望天子能收回成命。

    哪怕北狩,也好过复行高皇帝之法。

    洪武年间,贪墨五两就能杀头。

    同榜进士,入朝三载,就能杀个干净。

    官员戴着枷锁断案,京官写好遗书上朝,何等怵目惊心。

    遍数朝堂之上,有一个算一个,谁没收过火耗冰敬,内阁三老都不能免俗!如复行洪武旧章,大半个朝堂都要杀空。

    为此,内阁不惜站到天子对立面,意图逼-迫朱厚照让步。

    然而,这一次,少年天子不会让步,也不想让步。

    有些事可以退让,有些事必须坚守底线。

    刀握在手里,何须再忍?

    天子意志坚决,群臣束手无策。

    有人寻上刘庆,威-胁-利-诱,手段尽出。甚至做好准备,万不得已,先踢出几个替罪羊,再图后事。

    未料想,刘柱史吃了秤砣铁了心。

    送走来人,当即咬破指尖,写成血书,具官服乌纱,金水桥南碎首。

    此举无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庆虽然未死,天子的怒火却是更甚。

    六部九卿仍在努力,做最后挣扎,刘健谢迁紧缩眉心,长吁短叹。李东阳负手廊下,仰望灰蒙蒙的天空,目及振翅而飞的雏鸟,神情复杂。

    事不可为,亦不能为。

    或许,该退让的不是天子……

    正德二年,三月已未,天子敕谕,黜陟蓟州、延庆州、兴州、营州文武共计三十六人。裁革四州衙门通判等官四十五员,皆管粮、捕盗、劝农等事,无能开革。

    “降永宁知县云南鹤庆军民府经历司为吏,以收受贿银,不接冤状,引民怨,下锦衣狱杖三十,后遣。”

    “平谷知县、县丞、典史。职任中,无律察商民,索取金银,不从者必枷号示众。严酷甚,有小民畏而缢死。其母上告,竟为酷吏所械,冤死狱中。其行之恶,禽-兽不为!

    下锦衣狱,重杖三十,枷号十日。知县斩首,县丞典史黜官,三族谪北,永远戍边。”

    “延庆知州违例乘轿,滥役人夫,少给粮价,霸-占军屯,械至镇抚司狱,重枷东安门外,一月期满,发密云后卫戍边。”

    “蓟县知县,粮运使收奸商金银,以陈粮充新米。藏粮布私市贼虏,违法事多,难以常例处,令重枷县衙外两月。运粮使斩首,知县典史发辽东,县丞留任,主簿以下入军户,发潮河所。”

    “三河县丞戍边。”

    “营州知州杖三十,发贵州。判官杖十,发密云。”

    “四海冶所指挥使降千户,以临阵怯战,夺部下之功……”

    敕谕当殿宣读,只字未提蓟州冒功,皆以贪墨,欺民,违制定罪。群臣心中有底,却压根没法说情,更无从争辩。

    坐在龙椅上,朱厚照无比舒爽,大有横眉吐气之感。

    看着往日里滔滔不绝,现今却理屈词穷,哑口无言的两班文武,嘴角止不住上翘。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哪怕降下九天劫雷,照样得站直等劈!

    与此同时,数匹快马驰入镇虏营。

    黑衣圆帽的番子翻身下马,直言请见杨瓒。

    “天子口谕,此物交予杨御史。”

    送走番子,杨瓒回到帐中,随手打开木盒,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立即瞪大双眼。

    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