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由此经历,朱厚照对杨瓒更觉亲近。走着走着,许多压在心里的郁气,一股脑倾泻出口。

    “杨先生,朕想做明君,可做得越多,越感艰难……”

    走到廊下,朱厚照叹息一声,口鼻呼出的热气,凝成片片白雾。

    杨瓒静心聆听,少有出言。

    见朱厚照面现迷茫,方开口道:“陛下,事在人为。”

    “请杨先生教我。”

    “臣愚钝,不敢言教。刍荛之见,供陛下斟酌。”

    “先生请讲。”

    “臣斗胆,以登山做比。”

    “登山?”

    “对。”杨瓒道,“遇万丈高崖,攀援定难。然遇难便退,永无居山巅之高,遍览群山的机会。”

    “登顶观景,俯瞰苍生吗?”

    朱厚照喃喃念着,迷茫之色渐消,目光变得坚毅。

    “朕明白了。”

    话音落下,弯腰再行礼。

    杨瓒想躲,到底慢了一步,没能躲开。

    无奈苦笑一声,道:“陛下虚怀若谷,谦冲自牧,实乃苍生万民之福。臣得辅佐陛下,三生有幸。”

    被这般夸奖,朱厚照耳根发红,很有些不好意思。

    杨瓒点到即止,没有多说,继续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过犹不及,至理名言。

    小半个时辰,天子心情转好。

    杨瓒再得厚赏,运玉米的大车,装满银箱绸缎。

    离开宫门,向守卫递出腰牌。

    杨瓒跃身上马,搓搓脸颊,长舒一口气。

    安全过关,不枉他超长发挥,险些撑破肚子。

    可惜,杨御史这口气,委实松得太早。

    回到寝宫,朱厚照靠在榻上,突发奇想。

    “张伴伴。”

    “奴婢在。”

    张永上前,候天子吩咐。

    朱厚照掀开被子,道:“黄绢笔墨!”

    杨瓒领左谕德,是詹事府属官,并不显眼,也无实权。

    猛然想起,倒给朱厚照提了醒。

    “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桂林一枝,抱玉握珠……王佐之才,干国之器……擢升少詹事,授太子宾客。

    皇长子长成,讲读文华殿,赞相礼仪,规诲过失,教授史经,咨访政事。”

    “钦此”二字之后,加盖印宝。

    放下笔,朱厚照十分满意。

    “张伴伴,收起来,暂存东暖阁。正月之后,交内阁吏部签发。”

    “是。”

    了却一件心事,朱厚照神清气爽。无心睡觉,干脆换上常服,摆驾坤宁宫,和皇后研究食谱。

    长安伯府内,烛光摇曳。

    小少年杨廉捧着圣旨,正身端坐。

    看着侄子,杨瓒抿了抿嘴唇,想好的安慰之言,都没能出口。

    “四叔放心,侄儿定不负皇恩!”

    杨廉起身,正色道:“明日起,侄儿便请教府内护卫,勤学武艺!”

    “廉儿,无需这般急。”

    “要得!”小少年握拳,雄心万丈,“请四叔帮忙,寻国律刑典,侄儿必当日日研读!”

    杨瓒讶然,忽觉哪里不对。

    “廉儿,为何要学这些?”

    “锦衣卫稽查百官,搜罗情报,惩治犯官,自当明典。”

    杨廉义正言辞,杨瓒眉头皱得更深。

    “何人教你这些?”

    “回四叔,是顾叔。”

    顾……叔?

    “四叔奉召觐见,顾叔告知侄儿,他与四叔莫逆,鸾交凤俦。侄儿唤伯爷,未免过于生分。在家中时,顾叔曾向祖父提及,收侄儿为义子,祖父没有答应。”

    杨瓒:“……”

    “四叔?”

    “你且去休息,此事明日再议。”

    “是。”

    杨廉行礼,退出厢房。

    杨瓒站起身,他必须和顾指挥聊一聊,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