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冬至节后,朝廷下旨,敕吏科都给事中严嵩为正使,护卫三百,出使琉球,宣示天恩。

    临行前,赐宴华盖殿。

    赏琉球国王银五十两,宝钞十万贯,绢布百匹。并令内府造木牌,赏琉球王尚氏。

    张永出宫,往四夷馆宣旨。其后屏退他人,与琉球正使密-谈。

    因即将返程归国,无望留在明朝,琉球使臣倍感沮丧。

    未料,得天子敕谕,闻张永之言,使臣立即双眼圆睁,精神百倍。

    “天使所言俱为实情?”

    鸿运当头,实在不敢相信。

    琉球使臣狠掐一下大腿,疼得冷嘶,嘴角却是越咧越大。

    “自然。”

    张永袖着手,抬起下颌,神情中带着轻蔑。

    “蕞尔小国,岂被陛下放在眼里。几次挑衅,意图染指大明海疆,纵容盗匪,窃我大明金银,此等屡戒不悛,怙恶不改之辈,理当予以惩戒。”

    “对,对,天使所言甚是!”

    琉球使臣点头如捣蒜。

    “正使归国之后,可报琉球王,天子允其请,明年将派海船市货,并于当地设互市之所。”

    “那卫护?”

    张永眯眼。

    “自当从沿海卫所调拨。”

    “甚好,甚好!”

    琉球使臣再次点头,几乎成了应声虫。

    “圣天子旨意,小臣必定带到。”

    琉球使臣握紧双拳,想到来之前的遭遇,不禁咬牙切齿。

    “倭人性恶,屡次侵扰我国。小臣国内,无论官员百姓,早对倭人心生恨意。苦于民不尚武,无兵可调,屡遭倭人欺-凌-杀-掠,无力抵挡。今得圣天子敕谕,派兵相助,实感激不尽。国内上下,必万众一心,北逐倭人,出一口恶气!”

    张永颔首,留下赏赐,告辞回宫。

    张公公前脚刚走,琉球使臣便召集同行之人,宣布好消息。

    “上国应允派兵?”

    “当真许设立互市?”

    “国主必定欣喜!”

    “倭人内-乱,各大名厮杀不停,战败武士和失地农人四处流-窜,我国边境委实不安稳。如上国能驻扎卫兵,谅倭人不能来去自如,再不敢肆意-烧-杀-劫-掠,害我百姓。”

    “天使言,明年正月后,朝廷将遣船市货。”

    “明年正月?”

    室内陷入沉默。

    两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倭国愈发混乱,流亡之人越来越多。

    大明严守海疆,遇倭人侵-扰,必要吊打沉海,琉球却无这份实力。如不借外力加以防备,临近岛屿都要受灾!

    “不能早些吗?”

    “这……”正使面现难色,沉吟许久,终下定决心,毅然道,“明日赴宫宴,我等一同跪请圣天子!”

    “好!”

    听闻此言,众人不假思索,连连点头。

    能提早几天是几天。如果能派兵同归,更好!

    “那些倭人该怎么办?”

    “好办。”

    正使握紧佩刀,沉声道:“此番归国,有上国卫军同行,这些倭人已无用处。然上国有意,以其引路上岛,尚要留些时日。防其狡诈,不能直说,需得让其明白,敢生他心,必是死路一条!”

    说白了,倭国陷入-战-乱,战败的大名小名不死也被囚禁。

    这些流亡在外的倭人,失去依靠,没有生计来源,既无田可种,又不会经商,除挥-刀-砍-杀,再无一技之长。养活自己都费劲,家人早丢到一旁。

    以丧家之犬来形容,都是抬举。

    来之前,琉球使臣出的工钱不高,照样有不少人争得打破头。

    现如今,使臣队伍归国,护卫之责由明军接替,这些倭人全无用处。能发一笔遣散费,都是善心。

    被唤到室内,听完使臣之言,几个倭人都是颓然不已,如丧考妣。

    “大人,我等愿为大人家臣,请留下我等!”

    琉球使臣冷笑。

    家臣?

    也不端盆水照一照,配是不配!

    “尔等不必多言。念一路之上还算尽心尽力,这些铜钱布匹,尔等拿去,本官已是仁至义尽。”

    看着铜钱布帛,倭人坚持不肯走,有两人更眼放凶光,手按上刀柄。

    “尔等敢行凶?”

    “这里可是大明!”

    “尔等如生歹意,必死无葬身之地!”

    琉球使臣没有半分惧色,接连出言,厉声叱喝。

    倭人松开刀柄,更显颓丧。

    是啊,这里是大明。

    门外就有军卫。

    如果敢拔--刀,必会被-砍-成-肉-泥。

    侍奉的大名战死,他们没有自尽,已失去忠诚,国内再无容身之地。如果在此杀人,那后果……

    倭人齐刷刷打个冷颤,低头恳求,请琉球使臣不要驱散他们。

    “我等什么都愿意做!”

    琉球正使仍不松口,直到倭人跪地,泪水鼻涕糊了一脸,才道:“什么都愿意?”

    “愿意!”

    琉球正使紧盯倭人,道:“尔等出身肥前,战败逃亡琉球,对也不对?”

    “对!”

    倭人应声,头垂得更低。

    “对当地情况,应十分了解?”

    “是!”

    “那么,”正使手按佩刀,目光阴沉,“如令尔等为船只引航,登岸指路,尔等可愿?”

    顿了两秒,倭人猛地抬头。

    “大人,我等愿意!”

    “可要想清楚。”

    “我等清楚!”为首的倭人脱去半边衣袖,现出一条蜈蚣似的刀疤,“松浦氏杀我家主,同我等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等愿意带路!如大人允许,我等将联络旧友,里应外合,杀灭松浦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