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澜回去后,没多久就先歇息了。宋嬷嬷本来奉了夫人的命令让少爷去前厅用膳,可见郭安澜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还是不忍心把她叫起来。
少爷有多么难,她这个老仆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至于夫人那里到不用担心,夫人一直都是通情达理之人,若是在这想必也不会让她把少爷强行叫起来,想到这里,宋嬷嬷便悄悄退下,顺便还把郭安澜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一起喊了离开。
果然,宋氏一听郭安澜累到睡着了,自然不忍心叫她,还让宋嬷嬷找个借口就说安澜身体不适,恐怕无法参加今天的晚宴,待会儿会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老爷子一听虽然失望,可郭安澜毕竟是他们顺德侯府的嫡子,还是独苗苗的嫡子,哪里舍得让她带病过来招待宾客,便叮嘱宋氏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早点过来瞧瞧,可别出什么差错。
宋氏笑着允诺了。
这大夫她当然会请过来的,毕竟侯府这么多人看着,要是让人知道安澜是装病不想参加宴会,那可是丢了他们正室一房的脸。她可不会做端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宋嬷嬷端着药进来时,见宋氏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还以为她在担心少爷,便笑着说道:“夫人你就放宽心吧,咱家少爷只是身体疲惫,歇息一宿就好了。您不用多虑的。”
宋氏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依靠着软榻发了好一会儿呆,有些伤感道:“要是……他还活着就好了。”
宋嬷嬷握着药碗差点给摔了,她睁大眼睛瞪着宋氏道:“哎呦喂,我的夫人啊,您还惦记他做什么,”说到这里,宋嬷嬷立刻往四下看了一圈,幸好宋氏平日里喜静,不爱丫鬟婆子近身伺候,这次没被人听了去。
别的人可能不清楚,但宋嬷嬷从小就是宋氏的乳母,两人虽有主仆关系,可对宋嬷嬷来说,宋氏既是她的主子又是她的女儿,她可是一手将宋氏养大,又随着她出嫁,然后陪伴了宋氏有四十多年了。
宋氏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陪在一边看着,又怎会不清楚她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呢。
宋氏的脸颊浮现出不同寻常的浅红色,她的五官本就好看,只是这些年来不爱打扮自己,她道:“我已经习惯忘记他了,可没想到……到底还是血缘作祟,他跟澜儿之间的血脉是永远抹不掉的。”
宋嬷嬷看着她那个样子,只能叹息着把房门锁了,又去检查了一遍窗户关紧了没,也不怪她这番小心翼翼,而是宋氏怀着一个天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她们两个就是埋进了黄土里都不能说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宋嬷嬷坐到宋氏身边,不禁为宋氏坎坷的命运感到惋惜和悲哀,这个女人衣食无忧的生活,可她却不能和真正喜欢的男人在一起。而是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相依相偎,自己却只能独守空房。
“那个人倒是极为出色的,”宋嬷嬷也想起来宋氏念念不忘的男人,身份尊贵不说,又待人真诚,更重要的是他在领兵作战上的能力。虽说宋嬷嬷不懂这些,可那个时候没有他,恐怕大正就要丢了大半城池,如果不是天妒英才,她们夫人也不用守着空房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
宋氏道:“其实,我当年也不是不爱伯谦的,只是他太让我失望了,一碗水端不平也就罢了,对那个女人的态度比对我珍惜也无所谓,只是我无法忍受他放着我发高烧的玉霞不管,而去那个女人那里情浓意切。也是那个时候起,我才彻底对他死了心。”
宋嬷嬷想起当时大小姐半夜突然发高烧时,夫人派人去通知老爷,可老爷却说有大夫在不就行了嘛,自己却搂着魏姨娘继续歇息。
她的眼眶也被宋氏这番话说的老眼一红,不禁埋怨道:“老爷当年太过分了,要不是大夫来的及时,大小姐命又硬,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您可怎么办啊!”
宋氏叹息道:“本以为我此生都不好爱上别的男人,可遇见了那个人,我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浅薄的人,只是,我虽对他心有留念,可那人却从没有真正爱过我,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伺候他的一个奴役。”
宋嬷嬷心疼道:“您何必妄自菲薄,再说了那个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要是知道您给他生了个女儿,想必会很欣慰吧。”
宋氏道:“安澜长得虽像我,脾气和性格可更像他,一样的死倔,一样的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肯低头,只是可惜了安澜并非男子。”
宋嬷嬷见宋氏情绪稳定了一些,这才道:“其实老奴觉得安澜少爷更像那人,和夫人像的地方不多。啊,对了,就说眉眼吧,那眼睛可真是像极了他。眉毛还是随了您,要温婉一些。”
郭安澜这个时候睡得很熟,还不知道自己被宋氏她们拿来和另外一个人比较,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并非侯爷郭伯谦,而是另有其人。
只是依照宋氏的性子,她估计就是临死那一刻都不会跟郭安澜吐露出来。
宋氏道:“我倒是希望安澜多像她,都说女儿随爹,有那么一个威名远播的父亲在,想必安澜也不会差到哪去。”
宋嬷嬷赶紧点头,很是认可宋氏所说的话。
她们两个都不敢谈及那人的身份,就是怕招来无端之祸。毕竟,那人的死可不仅仅是意外,背后牵扯出来的错综复杂的势力根本不是她们两个能面对的。
当年威震天下的男人,相貌又极为出色,品行端正,又有天纵之才,身边的追随者数不胜数,在漠北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将入侵者击退不说,还把以前割地全部夺了回来,被无数百姓爱戴,建立生祠,大正许多地方直到现在都有流传那人的事迹,只是这京都不让人提了。
若不是功高盖主,威胁到了皇室一脉,也不会这么早就去了。真是太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