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禁足不禁足,冯茵臻倒是无所谓,毕竟平时也不怎么出院子,而且李承绩不来打扰她,她也乐的悠闲自在。只是禁足的基础上加上抄写《女戒》,就让她觉得很是头疼了。
诚然冯茵臻是觉得平日里日子过得很无聊,但即使日子无聊,她宁愿给小白菜浇水施肥,也不愿意握着一支笔坐在书桌上。
让她握着笔抄书,还不如握着笔睡觉。
是以,抄书抄了一半,她就躺在书桌上睡着了。
杏儿见她睡的熟没有吵醒她,走到书桌旁瞄了一眼她写的字。
却好巧不巧的看见流了一纸的口水,将纸上还未风干的墨字一层层晕开,杏儿赶紧拿扇子替她把水扇干。
然后她就看见自个儿的主子换了个手臂当枕头,手里的豪笔因为换姿势的缘故,跟着在纸上蹭了一圈。
算了,这张纸抄已经废了,必然是须得重抄的,杏儿无奈地放弃了挣扎。
禁足期间,冯茵臻不能出院子,皇后下了令,太子不能去看杜吉月和冯茵臻,是以每日的饭菜皆是别人送过来的,但好在这期间倒是没人克扣她们的膳食。
只是偶尔宫中会有一位有公公过来传话,装腔作势地问奉仪的《女戒》抄的怎么样了,又说昭训都抄完给皇后看过了,不知奉仪的《女戒》是否也能一道交过去了。
从书桌上猛然清醒过来的冯茵臻只好握着笔讪讪地同来人说,才刚刚抄了五遍。
公公听后白了她一眼,似乎很是不看好她。
大概是皇后觉得自己这认错态度不如杜吉月吧,那公公回去之后第二天她就听说,杜昭训被解了禁足,贴心的李承绩还过去安慰她。
然而他的安慰只停留在了嘴皮子上,到了晚上,李承绩还是毅然决然的睡在了赵良娣的碧霞居。
本来冯茵臻听到杜吉月提前解放,其实心里是有些不爽的,但听到李承绩虽然安慰了杜吉月,但扭头就去找了赵良娣,心中却是大快人心的。
然后连夜秉烛夜抄,把剩下的五遍女戒给抄完了,为了显示认错态度的虔诚,还多抄了五遍。
结果那个公公隔了三天才过来问,冯茵臻就把这三日里闲着没事儿做抄的另外五遍夹在一起交了上去,一共二十遍,她自觉足以显示认错态度的虔诚。
但却并没有如愿地被提前解除禁足。
皇后拿了抄写的书卷只看了一眼,就找到了三个错别字。
本来这三个错别字是让皇后非常生气的,但念在她多抄了一倍的份儿上,皇后也没有多罚她什么,只是让她在院子里呆满半个月才让出来。
冯茵臻平日里就不怎么出院子,只是偶尔要给菜地施肥翻土才会去小兰园里借把锹,捞个桶什么的,是以,于她而言同平时并无区别。
到了日子的时候,她自个儿还没反应过来,还把小竹塌搬到了竹林通风处,抱着本画本子吹风,吹着吹着就又睡着了。
李承绩过来时,便瞧见她一手做枕,一手拿书,曲着膝盖躺在竹塌上。
杏儿则坐在一旁拿着蒲扇替她驱蚊。
他走过来从杏儿手里接过蒲扇,一边给冯茵臻驱蚊,一边问她:“听说这次被罚,是因为你们主子在宫里摔了杜昭训的镯子,还闹到母后跟头去了?”
杏儿跪在塌旁闻言,低头小声辩解道:“回殿下,并不是这样。”
“咦?”太子露出些疑惑的神色来:“那是怎样。”
杏儿又道,“那镯子是杜昭训自个儿摔的。”
“自个儿摔的?”太子停了摇扇子的手,颇感兴趣的问她,“然后她又自个儿闹到母后跟头去了?”
杏儿点点头。
李承绩看了她一眼,将地上杏儿拉起来走到池边的假山旁,又问她,“那你家主子的镯子可是她自己摔的?”
杏儿懵了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她舔了舔唇,眼睫心虚地上下颤动,“怎么、可能......”
“你知道昭训都怎么同我说吗?”李承绩颇有兴致的用扇子给自己扇着风,“她说你家主子得了我赏的镯子十分得意,她看不得你主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便想激一激她。说她本想刺激刺激你家主子,没想到没把握住火候,你家主子一嫉妒,直接把两只镯子都给砸了。”李承绩啧啧摇头,“本宫听着倒是觉得,她说话颠三倒四,你们主子若当真十分得意我送她的这个镯子,定然是不可能自己砸了的。”
“呃......”杏儿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太子,镯子就是主子她自个儿摔了的事实。
却见李承绩将扇子塞回杏儿手里,轻轻笑了一声,“本来本宫想着,若这镯子当真是你主子自个儿摔了的,本宫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算了,还是不说了。
杏儿拿着转着蒲扇的扇靶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了身后碎叶被踏破的声音,有人开了嗓:“所以殿下今日来,是专程兴师问罪来了?”
彼时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这才想到身后还有一个人。
李承绩回头看见冯茵臻面无表情地一张脸,先是讶了一讶,微微上挑的凤目眯成一条缝,然后摇头笑开,“那倒不是,”摸了摸下巴,“前段日子听闻你这院子里老鼠颇多,允诺要给你抓只猫儿来养,”说到这儿,他看了杏儿一眼,“今日过来,便是要带你出去逛一逛,挑一挑。”又继续问她,“你可要随我一同出去?”
杏儿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太子对老鼠这个梗,很是怨念啊。
冯茵臻也愣了一愣,因她根本没讲此事放在心上,所以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桩事来。
等她怔神过来,才点头答应道:“好。”
——*——*——*——
用过午膳后,李承绩让冯茵臻和杏儿换了一身公子装,将她们带到了十三街。
十三街之所以为十三街,乃是因为这条街岔路口很多,四坊九巷,个个坊都顶繁华热闹,属于京师最热闹的一条街。
出嫁前冯茵臻也常常来这儿,还同这里的一个茶楼老板娘相交甚好。
他同李承绩一起摇着扇子,从翠竹坊的李家棋社逛到红玉坊的柳家珠宝店,最后逛到了御香坊的如意馆,停了下来。
冯茵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如意馆的招牌,远远看着茶楼里宾朋满座,客似云来。半年不见,不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怎么样。
她正想着,忽闻一旁有人声响起:“听说这家店,茶点做的不错。”
“她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冯茵臻点头赞同道。
李承绩抬头看了看天,那灿烂的日头高高挂在头顶,晒的人浑身发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同她道,“进去坐坐?”
冯茵臻愣了愣,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怎么了?”李承绩看她一脸懵的样子,奇道,“你难道不热吗?”
“啊,是了,”冯茵臻恍然,“我,我也正想喝杯凉茶。”
如意馆内说书的依然是那个姓陈的老先生,此刻正讲到涂山九尾狐女娇的故事,陈老先生练的一手好嗓子,于口技方面尤为擅长,听的下面的人齐声喝彩。
来招呼人的小二哥宋九先招呼了二人在靠窗的位置落了座,抬头看见冯茵臻的那一瞬,先是愣了愣,然后惊喜的跺了一下脚,“冯姐、”余下一个姐字含在口中,半路转了个弯儿,“......公子......真的是你!”然后又看向李承绩,“兄台,你果真没有骗我!”
“嗯?”冯茵臻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倒并不是诧异宋九的前半句话,反而是后半句话来的莫名,她看向李承绩,惑道,“你们认识?”
“成公子是我们这儿的常客,自然是认识的......”宋九忙又满眼堆笑的解释道,然后激动地对冯茵臻道,“说来,我们都半年未见了,我和姐姐可想你了。”
“成公子......”冯茵臻怔了怔,忽然想到李承绩若是低调地来茶楼吃茶,自然不可能自称姓李的,便没作多问,只问道,“宋姐姐还好吗?”
“都好都好,冯姐、呃......公子要吃点什么?还是美人酥和枣泥卷吗?”宋九擦着桌子看了看两人,“两位公子可有空,今日我请客,晚上吃酒去?”
闻言,冯茵臻内心充满期待,但又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李承绩。
李承绩撑腮坐在桌子上,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今日我没什么事,”抬眸看她,明知故问道,“你呢?”
冯茵臻会意,马上回答宋九,“那我要喝去年同宋姐姐埋在后院的桃花酿!”
“这个没问题!”宋九连连点头,“等下我就让人去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