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子的白色纹花的唐山骨瓷碗,另一个侍女端了一盘醋溜土豆丝。
茵臻身上倒是没什么伤了,虽然禁足令已经没有了,但日子无聊,便坐在榻上绣花。
见太子带了两个侍女进来,她行了礼,太子让侍女把两盘菜都放下,两个人在食案旁面对面坐着。
茵臻有些不高兴,昨天她让杏儿去梓轩居看情况,杏儿去了之后却发现太子和杜昭训早已睡下,而且睡的极死。
杏儿送去了红莲的玉镯子,本以为他会想起红莲之事而厌恶杜昭训,他却并没有。
这也就罢了,她还听说太子今日竟然没有去上早朝,宫里遣人来,他便称病。
但想一想今日去给太子妃请安的时候,杜昭训对自己态度却是缓和了许多,似是要和解的模样。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便也不想再追究过往之事了。
但关于太子是不是真的病了,还是沉迷女色,她却想知道这里面的底细。
茵臻坐在太子对面,扯出一张笑脸来,看似关心的模样柔声道:“殿下的病情可还好?”
太子有些讶异,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一般,“病?什么病?”
茵臻面不改色:“不是说染了风寒么。”
太子看着她的神色,十分正经,倒像是真心关切一般。良久,太子转移了话题,“今晨本宫称病不朝,特意在湖钓了两条鱼给你红烧,这两条鱼长的特二,所以这道菜叫做红烧。”他揭开瓷碗的盖子,把筷子递给她:“你尝尝?本宫亲自做的。”
听他这么说,好像是讨好自己的模样,茵臻一时有些恍惚,便接过筷子去夹鱼,可他还没有动筷子,就发现太子所谓的红烧,竟然只剩了两个几乎被炸黑的骨头架子,里面盛满的全是辣椒,带着一些黑色的肉末末。
“殿下,鱼肉呢?”茵臻抬头看着太子,颇感奇怪。
“因为成色不好看,所以本宫把它们都剃掉了。”太子的眼睛眨了眨,似有蓝光跳跃在眼底,言罢,又抬手把瓷碗往茵臻面前推了推,“这顿饭本宫做的不容易,毕竟第一次下厨,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茵臻不敢动筷子。
可太子盯着她一动不动,仿佛要把她看出洞来一般。迫于太子的压力,茵臻半信半疑的把筷子插进红烧这道菜里,夹起鱼头上的一点肉放进嘴里尝了尝。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生的,还特别咸,特别苦。
但是,太子颇为期待的看着她,眼神殷切:“火房里的下人说做的不错,若是他们敢欺骗本宫,本宫就全杖毙了他们。”
太子的意思这是要逼着自己对他说好吃,火房里的那些厨子的性命,全系在自己一句话上面了……
强忍着吞了进去,一股酸意涌上鼻尖,缓了口气,“还好......”
“好吃你就多吃点。”太子连忙又给她多夹了几筷子,而自己的筷子却伸向了那盘醋溜土豆丝。
茵臻看着太子的筷子伸向土豆丝,她拦住他,问道:“殿下为何不吃鱼?”
太子笑道:“本宫向来喜欢吃素,这鱼你便一个人吃了吧,既然好吃便全吃完。”
“什么?!”茵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可是,殿下您吃素,妾身怎么好意思当着您的面吃肉?”
“本宫喜欢吃清淡一些的,这些肉类都太油腻了,平时在外应酬便少不得要吃些这些鸡鸭鱼肉,在东宫,便不想动筷子了。”太子想了想,又窃喜对她道,“本宫见你喜欢吃肉,想来比较重口,便多放了些盐进去,果然合你的口味。”
茵臻:“......”
此后的三天里,太子日日都下厨给茵臻做肉吃,且每一道都用手抓了大把大把盐撒进去,但回回太子都说火房的下人不敢骗他,否则便是死罪,茵臻也只好跟着称赞太子的厨艺。
茵臻的行为,把火房的下人感动的涕泗横流,每每太子给她做了什么“好吃”的菜,过后都会偷偷的送过去一道清汤,这才让感动火房的最美奉仪这三天来对未来的生活有点盼头。
于是,在第三天午间,冯茵臻吃完太子做的油炸排骨一个时辰之后使劲吐了起来。
太子当时正在显德殿批阅奏折,听了这个消息激动不已,放下折子便迈着大长腿跑到了承霁殿,当时太子抱着躺在病床上的冯奉仪感动的泪流满面,掩不住脸上喜滋滋的笑容:“温太医快给瞧瞧,冯奉仪是不是有喜了。”
微风从打开的轩窗里吹进来,带着一股暖意,床架上的流苏随风荡漾,茵臻的眼睛有些看不清太子的脸,脸色苍白,胃里翻滚的难受。
听了他的话,当场翻白眼差点晕了过去。
温太医瞧了半晌,叹口气,跪在地上告诉太子一个残酷的现实:“启禀殿下,奉仪不是有喜,而是食物中毒。”
太子:“......”
“不知奉仪最近都吃了些什么?”温太医抬头看着太子,“不知,是否能给微臣看看。”
太子示意站在一旁的杏儿把冯茵臻午间吃过的剩菜端过来给温太医瞧,温太医看过之后摇摇头,“这样的菜怎么能吃呢?既没有熟,还放了这么多盐,这鱼骨都炸糊了,给人吃了又怎么可能不出问题!”说罢,对太子扣下一个响头,“这样的厨子万万不可留在东宫浑水摸鱼,还望殿下找出来严加惩治!”
“不用找了。”太子阴鸷着脸,一拂衣袖,对站在一旁的笛安道,“传本宫口谕,将火房那批人都给本宫......”
“殿下......”茵臻突然清醒过来,拉住太子的手,“不可......妾身很喜欢火房里的厨子做的菜,殿下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们吧......”
“本宫不过想说换人而已。”太子把茵臻的手放下来,安慰着她道,“这几日来本宫吃的醋溜土豆丝都没有放盐。”
茵臻:“……”
事后,温太医开了一记药给茵臻,太子着人去抓了之后,笛安过来和太子说了两句话,太子没有多留便走了。
他们的交谈略为隐秘,茵臻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当时笛安看了自己一眼,把太子拉到一旁,随后说了什么,太子也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里的内容略微有些复杂。
杏儿也注意到这一点,太子走后心中略感不安。
杏儿不放心,跟了出去。
随在太子身后,一路躲闪在绿林里,到了一处假山的时候听到笛安的声音:“殿下这么整冯奉仪,是不是太过了些?”
太子听了笛安的话,倒像是有些笑意般,“整?你觉得我在整她?”
“难为她吃了那么多……还不是整她么?”笛安的声音有些低沉,杏儿几乎能想象他皱眉的模样,“那么太子接下来是不是不会下厨了?”
“怎么了?本宫觉得本宫的厨艺还是有些进步的,你对本宫没信心?”太子扭头看他,一副无辜的模样。
笛安额上汗如雨下,翕了翕唇,艰难道,“不是卑职对殿下没信心,是卑职对自己没信心……”
“怎么突然这么说?”太子停下脚步,站在石子路中央,两旁有假山环绕,假山缝隙都摆着花盆,笛安站在太子身侧,太子转身,双手握上笛安的双肩,挑起两边的唇角,“来,笑一个,自信一点。”
笛安敛眉,像被晒焉了的枯柳枝,面上完全看不出自信来,“如果殿下以后下厨不让卑职试吃,卑职肯定做梦都能笑醒……”
太子放开笛安,挑起来的唇角瞬间垮了下去,“那你恐怕是笑不出来了。”
言罢,又继续往前走去。
笛安看着太子坚决的背影,感觉前途一片渺茫,兀自在心中感叹了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跟上去,“殿下不是还指望冯奉仪给您生个孩子的么?若是这样折腾她,她怎么吃得消?”
杏儿几欲再跟上去,可前方已没了可以避身之处,只得作罢。伏在石头上苦思冥想了许久,这才折回承霁殿,并向冯茵臻禀告了太子故意折腾茵臻一事。
茵臻听了此事之后暗自赶海感慨太子阴险狡诈,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
她依在软塌上靠着塌上的软枕抚了抚额,放下手里的刺绣,示意杏儿给自己倒杯茶,接过茶,喝了口,对站在一旁的杏儿道,“你去准备一下蜡烛,麻绳,皮鞭,赌口布还有眼罩,今晚送过来。”
杏儿听的有些懵懂,“主子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茵臻把茶杯掷回塌前凸出来的硬案上,杯底碰着案面啪的一声响。她看着杏儿,眼神似含冰着渣子一般冷,“笛安不是说殿下想要孩子么。”
“主子……当真想给太子……”杏儿越发的有些疑惑,且觉得她这般似有些不妥,便提醒道,“可是主子莫忘了方公子不是还在等您吗?主子如今不仅不拒绝太子,还要同他……”杏儿抿了抿唇,“主子,您这样做,方公子会伤心的。”
杏儿的话让茵臻有些头疼,但考虑到她并不知道方江云的真实面目的事,她尚且什么都不能对她说。也只能冷着脸道,“杏儿,我做什么,都自有我自己的打算,你且照办便是。”
“是。”茵臻脸色不好,杏儿也只得应了她。
晚间里,茵臻早早布下了饭菜,却得知太子去了赵良娣那里。
茵臻心里有些堵,撤了菜躺在床上,却点着灯一直睡不着。杏儿见她如此,心生疑惑,不由问道,“主子刚进东宫的时候受了三个月的冷落也不见主子这样,如今是怎么了?”
杏儿的话提醒了茵臻,她恍然醒过来,他曾经冷落过她三个月,为什么如今知道他去了别的嫔妃那里,自己却如此小气起来了?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更何况他还是太子。
“去把香点上。”茵臻心烦意乱,把床头放着的麻绳皮鞭和赌口布一抓,使劲从床上扔了出去。
皮鞭落在一双白色的靴子前面,杏儿看见来人,吓的连忙跪下来行礼,被那人止住,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来人捡了皮鞭,见兰色地毯上不远处还有一根麻绳,便也一并捡了起来。
烛火投下的影子里,那人弯了弯唇角:“爱妃今晚想玩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