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茵臻的反应让杜吉月感到心里很疑惑。
事实上,她很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太子的孩子。
那一夜的颠鸾倒凤,愉快的滋味让她感觉到疯狂,几乎指尖都是畅快的,可后来知道那人不是太子,她甚至觉得自己很肮脏,尤其是,当想到那个人可能就是和杏儿私会的男人。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谁,腹中这个孩子在她看来其实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可腹中有了孩子之后,她得到了太子的宠爱,想起自己能够做母亲了,她心里又贪心的希望能够把孩子生下来,她想,这是她的孩子,只要那一夜的事她不说出口,没人会知道的。
她怀着这样的心思留住了这个孩子,却又贪心的希望能够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如今知道了,他是徐志,那个威武霸气的大将军。
虽然如今是中候。
她曾经见过他凯旋归来的模样,那个时候他骑马跟在李承绩身后,虽然大家注意的主角是李承绩,可她却不经意的瞥见过徐志一眼,他的目光凌厉而深邃,剑眉锋锐如刀,薄凉的双唇紧抿,浑身透露出一股久经沙场的肃冷之气,只是因为当时心高气傲,所有的目光都放在最前方打马前行的李承绩身上。
大殷的七皇子,不似其他皇子一样整日在皇宫内养尊处优,却从小对兵营感兴趣,十二岁向父皇请旨跟往战场生活,十五岁当上有名无实的小副将,十七岁夺了主将的位置,在战场上一战成名,此后打了七次胜仗,深得大殷的程献帝喜爱。
这样一名优秀的皇子,引的帝都安咸的女子个个都对他憧憬不已,她也不例外,觉得只有七皇子才能够配得上自己,所以把自己推入了东宫这条不归路,却没想到,李承绩竟然不举……
李承绩是登上太子之位之后才被程献帝下旨赐婚的,此前向来不近女色,甚至有人传言他是个断袖,其实想想从小生活在军营里的人,难免会接触男人多过于女人,若是寂寞时,与男人之间有些事情也并非不是不可能。
十一岁时的杜吉月就听说过这个七皇子,在父亲在和大哥讨论朝廷之事时,杜吉月便偷偷听过,因为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七皇子的憧憬,向来关于他的事情她都会在心里一一牢记住,所以如今才会这般了解李承绩,也顺便对徐志有所了解。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了,她没有白白的听了那些话。
若不是那一晚,也许杜吉月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
可那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听说徐志如今二十七,正室病殃殃的,军人是个直性子,并无小妾。
他膝下无子,却对正室极其照顾,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和杏儿有私情呢?
若说他会来东宫,只怕就是为了探取情报,为晋王做事。
而杏儿也不过是碰巧遇到他,这才被红莲误解。若不是这样,太子也不会打死红莲,或许,杏儿真的只是被红莲冤枉了。
可红莲的死,始终都和冯茵臻主仆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杜吉月脸上的红晕便更深了一层,那样粗暴而霸道,果然是军人,当初若是嫁给他,自己又怎么可能守着这东宫没有丝毫起色呢?
与冯茵臻一番假意寒暄之后,杜吉月送走了冯茵臻,却转而想起了冯茵臻腹中的孩子。
殿下毕竟不举,冯茵臻又怎么可能会有孩子,而且听说她喝了打胎药,一定是怕奸情暴露,至于她在外面的奸夫究竟是谁,杜吉月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曾想过会不会是徐志,可徐志……
若是徐志,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除非冯茵臻也是晋王的人,他们里应外合,想要对付太子。
可若是冯茵臻是晋王的人,又怎么会告诉自己这块玉佩是徐志的,让自己抓住她的把柄呢?
也许是杜吉月自己为徐志开脱,毕竟他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而杜吉月也并不想和冯茵臻共享一个男人。
但所有的事情都不能不怀疑,她要查出冯茵臻在外面的那个奸夫究竟是谁,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她一定要把他抓出来!
而另一边,冯茵臻一直关心的千花卉展出了问题。
卉展第二天万花盛开,帝都安咸人山人海,也不乏许多商人等着卉展结束选出花王,再忖度商机的问题。
而程献帝也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出席了卉展,十分关心花王之冕究竟花落谁家。
可就在今日,所有参加卉展的花,全都凋谢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一场花的盛宴,几乎就这么毁了,唯独剩下史漆格的一朵白色杜鹃,却提前开了花,绽放出一瓣一瓣的花瓣,每一片花瓣上都有一个红色的字,分别是:国、泰、民、安。
宋昭看见史漆格在台下看了自己一眼,她浑身血液翻涌,立刻红了脸颊。此刻的她心中万分激动,她一直以来的愿望,终于在这一天实现了。
可这种情况,却并不是皇帝所想看见的,他脸色不善,面对史漆格脸上的笑容,这个皇帝面色微微有些不悦。
大殷其他参加卉展的种花高手都在纷纷查找自己的花凋谢的原因,而史漆格则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尊敬的大殷帝王,这场卉展上只有北昭的杜鹃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存活了下来,那么请问,花王之称是否该归北昭所有了呢?”
太子坐在椅子上,微眯着眼打量这个北昭来的王子,唇边微抿出一抹笑。
程献帝其实并不想把花王给北昭,毕竟千花卉展文化的来源是属于大殷,却将花王给了北昭,岂不是让大殷失了颜面?
可如今的形势却是让程献帝没有任何抵赖的余地。
这场变故来的过于蹊跷,定是北昭使出了什么诡计,但北昭国力雄厚,两国如今又是联盟,终是不可能为了一个花卉展把关系弄僵硬。
皇帝眯起眼,脸上又盈满友情之色,看上去和蔼可亲,正准备开口,却见太子站起来,走出座位抱拳对程献帝道:“父皇,儿臣觉得还可以等一等。”
“哦?”史漆格抬头,看着太子饶有兴趣,“太子此意为何?”
太子的话让皇帝脸色稍霁,声音却依旧十分冷厉:“太子可还有什么话说?”
太子唇边勾起一丝笑意,转身看着史漆格,“这场上所有的花都凋谢了,唯独北昭王子的花没有凋谢,难道,没有人觉得奇怪么?”
太子的话让史漆格顿时心生愤意,不由怒从心生,语气也不甚友善:“太子似乎话中有话。”
“本宫只是把在场所有人心里的疑惑说出来罢了。”太子的语气听上去好像有些委屈,可实际上却带着丝调笑的韵味。
对比史漆格的脸色,太子却如此回答,加之委屈的语气,让人觉得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这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年的大殷七皇子,本该浑身都带着常胜将军的肃冷之气,却从来温文尔雅,又带着一丝泼皮耍赖的性子,处事时常让人捉摸不透,让人看起来确实没有晋王沉稳可靠。
对于程献帝来说,他这个七儿子总一副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有时候,程献帝甚至觉得他每一个笑容都贱贱的,但他却清楚,这个儿子心思缜密,也懂得精心布局。
他的儿子,他清楚。
废太子疑心重且易冲动。晋王沉稳而不轻易信人,而七皇子重情义却从不表露出来,当年废太子之后,他选择立嫡不立长,便是知道这个七儿子并非只懂得带兵打仗。
只是当初教他带兵打仗的那个沈老将军性格比较怪异,所以才把他教成如此模样的吧,沈老将军本来也是文武双全,程献帝其实甚至有些怀疑,当初他派到边境去的先生,后来不知所踪也大约是被沈老将军给赶了。
这个时候,程献帝自然愿意帮自己的儿子一把,于是问道:“依太子之见,今日变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李承绩闻言,回头有对皇帝笑道:“回父皇,儿子不懂得种花,自然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
这时,放台下的一个花农突然上前跪在地下,磕了个头:“皇上,草民有奏。”
程献帝见他上前,似乎方才检查花卉有所收获,遂问道:“何事?”
那人跪在下方,毕恭毕敬道:“回禀陛下,草民的花,是被人洒了过度催熟的药物才导致过早凋零,这其中,必定是有人动过手脚。”
这时,后面一排一排的花农也都跪了下来,所述的话俱都一一致:“启奏陛下,草民的花卉同样被洒了过度催熟的药物。”
只有一个人没有跪下来。
太子转身,视线掠过纷纷跪倒的众人,终于把目光停在那尚未跪倒的冯甫青身上,在高台之上,伸手指向他:“你的花卉呢?”
冯甫青闻言,一掀衣摆跪下来:“草民的花,同样也被催熟了。”
剩下史漆格站在前方,与方才上前进言的大殷花农站在一起。
这时,那草民抬头问史漆格:“王子,草民有一个问题,为何大家的花都被洒了催熟的药物而凋谢了,独独剩你的花卉开的灿烂呢?”
史漆格愣在原地,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宋昭蒙面坐在位子上,看着史漆格憋红的脸,心中感到焦急。
那日她见史漆格时,史漆格惊讶于自己竟会是冯茵臻身边的侍女杏儿,她告诉史漆格自己的所有遭遇,告诉他自己十分想念他,宋昭想跟他一起逃走。
而史漆格说,只要他赢得花王的冠冕,他便带宋昭回北昭,远离这东宫。
她还记得她问他:“如果千花卉展你没有赢呢?”
那个回答……
她害怕。
千花卉展的花王之争,花农会带上培育的最好的一株花来参加比赛,并且在结果出来之前都会集中放在花闱中,若是有人想动手脚,其实十分简单。
其实当时在花闱内走动的人都是有嫌疑的,尤其是,太子。
开幕仪式那一天,她曾见他暗暗走进置放花卉的小房间,低腰打量那些花骨朵儿。
可看太子的模样,却似乎是要阻拦史漆格获得花王之冕,甚至想将这罪名加给史漆格,难道,自己要出去坦白么?